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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九年,柏林圍墻倒塌,冷戰(zhàn)結束,世界進入新的時代。但相對于天真的歷史終結論,人們并不知道他們要進入的是什么時代,且歷史的古老殘酷問題依然繼續(xù)糾纏著這個新時代,不論是戰(zhàn)爭或貧窮。
U2的音樂也進入了全新的階段,他們在九○年代制作了三張加入更多電子音樂的專輯。但正如新歷史時代中總有永恒主題,U2的新音色也維持他們一貫的時代關懷。
一九九○年十一月U2到柏林錄音,做出新專輯《注意點寶貝》(Achtung Baby)。這張專輯中出現(xiàn)他們在九○年代后最重要的政治歌曲,并被英國《Q》雜志選為史上一千零一首最佳歌曲的第一名 :《合一》(One)。
歌的概念是來自一個叫做“合一”(Oneness)的音樂節(jié)。他們沒去參加,但在回信里,波諾說他們追求的是:“合一,但不一樣”(One-but not the same)。
所以“one”不是關于“同一”,而是關于“差異”;有了差異,才能結合為一。
另一首U2在九○年代的重要政治歌曲、也是他們當時最重要的政治參與表現(xiàn),與薩拉熱窩相關。
南斯拉夫瓦解后,波斯尼亞(Bosnia)追求獨立,但塞爾維亞部隊反對他們獨立,從一九九二年到一九九六年包圍波斯尼亞首都薩拉熱窩。這是二十世紀持續(xù)最長時間的圍城。
戰(zhàn)爭前,薩拉熱窩是一個塞爾維亞人、克羅地亞人、回教徒一起居住的地方,是一個能體現(xiàn)宗教與種族多元共存的城市;但現(xiàn)在這里成為一片煉獄。塞爾維亞部隊終日以炮彈與子彈攻擊薩拉熱窩的平民,狙擊手刻意攻擊小孩和婦女以制造恐懼。人們每天起床不知道今天房子是否會被炸毀,是否會死于槍下。
西方國家對于要如何幫助城里的人們沒有共識,聯(lián)合國維和部隊也只是在此地觀察。事情日益惡化,火焰不斷然燒,而世界只能無能為力地旁觀。
一個美國人卡特(Bill Carter)在一九九三年冬天去薩拉熱窩提供人道幫助。他認為西方媒體忽視戰(zhàn)火下生活的人們,所以和U2接觸,希望可以在他們的演唱會上播出薩拉熱窩人們生活的真實畫面。
卡特看到在薩拉熱窩的庇護所中,年輕人聽著搖滾樂,并且把音樂放到最大聲,以對抗外面的炸彈聲。他們也看MTV頻道,看著和他們一樣年紀的西方快樂青年,但沒人在談論他們面臨的困難處境。于是,卡特每天在市區(qū)中尋找愿意接受訪問的當?shù)厝?,然后在U2演唱會上現(xiàn)場播出片段,讓世人了解這些戰(zhàn)火中的脆弱生命。
U2當時正在進行的Zoo TV巡回演唱會主題本來就是對媒體的討論。于是, 當每天夜間新聞成為一種娛樂,U2的演唱會卻在娛樂場合呈現(xiàn)波斯尼亞的悲慘真實新聞。這使得U2成員深感情緒難以轉(zhuǎn)換:在演唱會上觀看了十分鐘的苦難,見到戰(zhàn)火猛烈、人們四處逃竄的街頭后,他們很難輕易地回到演唱會的歡愉。他們幾度覺得無法夜夜如此下去。
最糟的一夜是在英國溫布爾頓體育館中的演出。鏡頭前三個薩拉熱窩年輕女子哀戚地說:“你們正在享樂,而我們卻這么不快樂。你們到底可以為我們做什么?”當波諾正要回答時,女孩卻打斷他說:“我知道你們會怎么做,那就是你們什么都不會做。你們只會回到你們的搖滾音樂會。你們甚至會遺忘我們的存在,而我們?nèi)紝⒚媾R死亡?!?/p>
全場無聲。U2、觀眾,與搖滾樂自以為是的政治介入,都遭到最重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