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中間有張乒乓球桌,原本綠色的球桌幾乎已經(jīng)褪色成現(xiàn)在流行的薄荷綠了。開裂的球網(wǎng),看去就像遭遇法軍襲擊的壁壘。乒乓球拍也已經(jīng)支離破碎。
球桌上放了幾個已經(jīng)扭曲變形的紙箱,房間角落里也堆了幾個。儲衣箱里放了一些舊衣服,不是伊麗莎白的,莎娜和琳達已經(jīng)幫我把伊麗莎白留下的衣服都處理掉了。這完全是出于好意,我知道。其他一些箱子里裝的都是一些以前的東西。都是她的東西,我沒辦法自己動手把這些東西扔掉,也沒辦法把它們轉送他人,我也說不清原因。還有一些東西打包塞在衣柜的最里頭,我不愿再看到,同時也不忍就此扔掉。這就跟夢一樣吧,我想。
我不確定東西放在哪兒,但一定是在地下室的。我翻閱相冊,卻讓自己的視線回避某些畫面,這我很在行。不過隨著時間流逝,看到舊照片已經(jīng)不會那么傷心了。有時候,當我看著我和伊麗莎白雙雙出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綠的拍立得相片上,就像是看著一對陌生人一樣。
我討厭做這件事。
我伸手在紙箱內摸索,指尖突然碰到毛毛的東西。我找出伊麗莎白高中網(wǎng)球隊的獎狀。我苦笑,不禁想起她古銅色的雙腿和跑向球網(wǎng)時左右跳動的辮子。伊麗莎白打球的時候總是很專注,她不管做什么事總是很專注,這是旁人不能及的優(yōu)點。網(wǎng)球方面,她的截擊和發(fā)球都不錯,但真正超越他人的是她在球場上的專注。
我小心翼翼地把獎狀放回去,繼續(xù)摸索,終于在箱子的最底下找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伊麗莎白的記事本。
八年前案發(fā)之后,我聽說警察也找過這個記事本,大概想發(fā)現(xiàn)一些蛛絲馬跡吧。瑞貝卡來家里幫忙找。但找到烙有K字母的伊麗莎白的尸體后,他們就不再尋找新線索了。而此時此刻,我正在試圖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我心里想,為什么所有的線索都直截了當?shù)刂赶蛄死溲_伊?另一個念頭掠過腦海。我趕緊沖上樓去上網(wǎng),找紐約市監(jiān)獄局的網(wǎng)站。上面的資料多如牛毛,其中就有我需要的名字和聯(lián)系電話。
我退出網(wǎng)站,打電話到布里格斯監(jiān)獄。
對,就是關押冷血羅伊的監(jiān)獄。
我聽著語音提示,按下分機號碼,順利轉接,鈴聲響了三下,電話那頭傳來男子的聲音:“你好,我是代理典獄長布朗,有事請講?!?/p>
我告訴他,我想探訪艾羅伊?凱勒頓。
“請問你是……”他問。
“大衛(wèi)?貝克醫(yī)生。我太太伊麗莎白?貝克是他犯案的受害人。”
“我明白了?!辈祭事晕⒂行┻t疑,“能問一下你探訪囚犯的目的嗎?”
“不行?!?/p>
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
“如果他愿意見我,我就有權去探監(jiān)?!蔽艺f。
“這當然沒錯,但這種要求不多見?!?/p>
“我必須見到他?!?/p>
“一般來講,這種探訪應該按照程序由你的律師提出申請……”
“沒這個必要?!蔽也遄斓馈_@是我在受害者網(wǎng)站上看到的受害人權利,只要凱勒頓愿意見我,我就有權提出要求。“我只是想和凱勒頓談一談。明天開放探監(jiān)嗎?”
“是的?!?/p>
“如果凱勒頓同意見我,我明天就過去一趟。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先生。如果他同意,就沒有問題?!?/p>
我道了謝,掛上電話。我按照自己的想法采取行動了,這種感覺很好。
記事本就放在旁邊的書桌上,我又開始逃避了。看到伊麗莎白的筆跡,跟看到照片和錄影一樣心痛,相比之下,筆跡更私人,也更讓人痛心。高高的大寫,交叉的t,連寫的字母,略微右傾的字跡……
我花了一個小時翻看記事本,伊麗莎白記事詳盡,很少用速記。令我吃驚的是,我對我的妻子如此了解。一切事情都清清楚楚,在我的預料之中。事實上,只有一次約會是我不知道的。
那是她遇害前三周,用筆只寫著PF的記錄。
還有一組沒有區(qū)號的電話號碼。
除了這個記錄,其他的行程都很明確,就因為這樣,反而格外地令人不安。區(qū)號會是多少,我毫無概念。這個電話號碼還是八年前記下的,這期間,電話區(qū)號拆的拆,改的改,恐怕不好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