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斯特隨即轉(zhuǎn)向莎娜,說:“貝克瘋了嗎?”
“他只是害怕?!?/p>
“他這是逃避警察追捕?!焙K固嘏鸬?,“你懂嗎?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她指著現(xiàn)場的新聞采訪車,“你看看,電視臺也到場了,他們會報道兇手逃跑的消息。這樣一來就慘了,這會讓他有一副有罪的樣子,影響陪審員的判斷?!?/p>
“冷靜點?!鄙日f。
“冷靜?我怎么冷靜?他都干的什么事啊?”
“他逃跑了,就這樣,跟當年的辛普森一樣。不至于在陪審團面前被扣分的。”
“我們現(xiàn)在談的不是什么辛普森,而是一個有錢的白人醫(yī)生?!?/p>
“貝克又不是很有錢?!?/p>
“媽的,重點不在這兒。這樣一來,大家就會想要好好治治他,別奢望什么保釋和公平審判了?!焙K固匚丝跉?,盤起雙手,“到時候名譽受損的不只是芬恩。”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也犧牲了!”海斯特厲聲說,“貝克就這么毀掉了地區(qū)檢察官對我的信任。我答應(yīng)交人給他就一定要做到的。”
“海斯特?”
“干嗎?”
“我現(xiàn)在才不管你的狗屁名譽。”
這時,突然一陣聲響,兩人都嚇了一跳,同時轉(zhuǎn)過頭來,看到一輛救護車快速趕到。有人放聲尖叫,接著又是一聲尖叫。警察們竄來竄去,就像同時被放進彈珠臺里蹦蹦跳跳的彈珠。
救護車急煞車,一男一女兩個救護人員跳出來,動作非常迅速--未免也太快了。兩人以同樣快的速度打開后車門,拉出擔架。
“這里!”有人大喊,“他在這里!”
莎娜心跳加快,連忙跑向蘭斯·芬恩,海斯特也跟了上來。
“怎么了?”海斯特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芬恩沒理她。
“蘭斯?”
他終于轉(zhuǎn)向兩人,臉部肌肉因為憤怒而顫抖,“你的當事人干的好事。”
“他怎么了?受傷了嗎?”
“他剛剛打傷了一名警察?!?/p>
完全失控了!
我逃跑已經(jīng)犯了大忌,現(xiàn)在還打傷了一名年輕的警官……現(xiàn)在不能回去,不能被抓,只能拼命跑,全力往前跑。
“警察倒下了!”我聽見有人喊。
瞬間,叫喊聲此起彼落,更多的無線電通話聲和警笛聲同時向我靠攏。我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雙腿盡管還在邁動,但已經(jīng)是沉重而且僵硬,肌肉和韌帶似乎正在慢慢結(jié)成石塊。我狼狽不堪,橫流的鼻涕跟嘴上的穢物一起,滑入嘴里。
我不斷地在街道之間拐進拐出,以為這樣做可以讓警察跟著我團團亂轉(zhuǎn),一直沒敢轉(zhuǎn)頭看后面有沒有追兵。肯定有吧,我想,聽警笛聲和無線電通話就知道。
我死定了。
我沖進了平常連車都不會開進來的巷子,躍過一片柵欄,飛速跑過一片濃密的草地,看起來以前是個游樂場來著。大家都說曼哈頓寸土寸金,但這里離哈萊姆河快速路沒多遠,就有許多空房子。破裂的玻璃和可能是秋千、攀爬架還有汽車留下的殘骸,雜亂地散落一地。
在一片廉價公寓前,一群黑人青少年結(jié)對打鬧,應(yīng)該都是些幫派混混,像在看著美味的剩食一樣看著我。他們似乎正要動手--我不知道他們要干什么--就發(fā)現(xiàn)原來有警察在追著我跑。
于是一幫人竟開始為我打氣。
“加油,白小伙!”
我從他們身邊飛奔而過時,沒忘了沖他們微微點頭,就像馬拉松選手一樣對著路邊加油觀戰(zhàn)的觀眾們致以感激。其中一人大喊:“迪亞羅!”我繼續(xù)跑。我當然知道迪亞羅是誰,他在紐約可謂家喻戶曉。想當初,他手無寸鐵,警方卻對他開了四十一槍。一瞬間,我以為他們想警告我,警察可能也會對手無寸鐵的我開槍。
其實并非如此。
阿曼多·迪亞羅一案的辯方聲稱:迪亞羅把手伸進口袋時,警察以為他要掏槍。從此之后,就常常有人為了表示抗議,將手伸進口袋掏出皮夾,大喊:“迪亞羅!”巡警們說,每次有人把手伸進口袋里,他們都會心驚肉跳。
此刻就上演了這一幕。我的新盟友們--大概是以為我是殺人犯才瞬間建立起來的同盟關(guān)系--掏出皮夾,跟在我身后的兩名警察不由得遲疑片刻,我趁機拉開距離。
那又如何?
我的喉嚨焦灼,吸入空氣太多了,腳上的高筒鞋像灌了鉛的靴子。我覺得再也提不起力,腳丫一拐,踉蹌了一下,隨即身體失去平衡,掃過人行道,把手掌、臉和膝蓋都擦傷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站起來,但是雙腿抖個不停。
越來越近了!
被汗水浸濕的襯衫粘在皮膚上,耳邊是呼嘯而過的咻咻聲。我一直都不喜歡跑步。慢跑信徒們說,慢跑帶來的喜悅?cè)绾瘟钊酥裕懿饺绾瘟钊梭w驗到快樂。沒錯,我一直都相信,那種快感就像自身窒息所帶來的快感,那種狂喜則可能是因為缺氧。
相信我,這算不上是極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