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弟:
今天給你打電話,中間突然斷了是因為我的電話卡里沒有錢了。后來我就去青年服務中心拿報紙,之后賣電話卡的商店就關門了。
你給我講的最近遇到的人,我只聽到了一個開頭,下次你一定要詳詳細細地講給我聽啊。你的頭像又換成了一碗涼粉,現在我知道了,你遇到的那個人就在西安吶??墒牵傆煤贸缘膩肀硎緪矍?,這也未必太傻了吧?
對了,我要找工作了。來法國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工作過,我想,張岸不要我的錢是因為那是我爸爸媽媽給的吧?我想,如果我自己賺到一些錢,他一定會用來買相機的。
那多好啊,他之后拍的每一張照片,都是用我的眼睛。
不過,我才發(fā)現,工作好難找啊。原來,我并不會做太多事情。
可是,我會深深地愛一個人,我為此很欣慰。
張岸去外地拍片子了,要一周才能回來。我抱了一大堆找工作的報紙,翻來翻去能最快拿到錢的只有發(fā)傳單。
我專門把工作地點選在離家比較遠的蒙馬特附近,但還是被他看到了。
當時我拿著一摞傳單等在路邊上,遇到紅燈就迅速躥出去把那些五顏六色的紙塞進車窗。
傳單的內容有時候是新開業(yè)的咖啡廳,有時候是市長候選人介紹,有時候是環(huán)保宣傳單。基本上印刷質量都很差。
這工作要求速度快,耐力好,一天站足十個小時。我已經習慣在烈日炎炎的街頭穿黑色衣服了。還要戴一頂鴨舌帽,我的帽子倒是很好看,旁邊有兩個蝴蝶結,跑起來一閃一閃的。我在等紅燈的時候蹲在馬路旁,滿手油墨數著那些傳單,算計著還差多少就夠那只相機的錢。
有時候一邊數一邊嗤嗤地笑,旁邊的人看了一定以為我是一個傻丫頭。
一開始我發(fā)得很慢。我從小就害怕汽車,直到現在過馬路都要鬼鬼祟祟地跟在人家后面才會覺得安心。然后慢慢就好了,甚至對面的燈綠了,這邊還沒有變紅,我就以豹一樣的速度沖出去。
那天,我剛領到一摞粉紅色傳單--是一家汽車保險公司的廣告。紅燈的瞬間我像往常一樣,從人行道沖進車流中間一張張地遞進車窗。
突然,恍惚聽到馬路對面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抬頭看了看,陽光太好,看不清楚。于是我以為是幻覺,繼續(xù)沖向下一個路口。
突然,我的胳膊被人拉住。我整個人轉了半個圈,咚地撞進一個懷抱。我有點兒暈暈地抬起頭,發(fā)現了張岸盛怒的臉。
他一言不發(fā),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盯著我看。
紅燈變綠了,許多車在我們身后鳴著喇叭,司機探出頭叫罵。我的胳膊被他拉得生疼,大腦突然空白,想解釋很多但是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我們對視了很久很久,然后,我居然沖他笑了一下。
他依然不說話,拖著我大步大步走到路邊上,再狠狠地將我甩在陰涼處。
他眼睛里布滿血絲,仿佛一只被挑釁的豺狼。
“你……什么時候回巴黎的呀?”我被他的表情嚇住了,沒話找話地說。
他依然不說話。
“張岸,我……挺喜歡發(fā)傳單的。這工作不累,也挺好玩的……”話還沒說完,他走過來劈手搶過我手里剩下的傳單。觸碰到他手指的一瞬間,我驚訝地發(fā)現居然是那樣冰涼。這時候我覺得一陣眩暈,想抓住什么維持平衡。于是我伸出手去拉他,他卻甩開我站得更遠些,表情冷漠,仿佛我是一棵仙人掌。
這些日子來積攢的疲憊突然爆發(fā)出來,我覺得由衷的累,一句話都不想說,后退幾步靠著墻蹲下來。我的腳早就磨破了,血一點一點滲出來。
我蹲在一家廢棄餐館的屋檐下面,整個世界籠罩在陰霾中。我瞬間失去言語,不知道是否該解釋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世界平靜下來,我蹲在陰影里想到很多事情。想到學校里明亮的教室,白胡子的教授,家里陽臺上種的花和一摞干凈的潔白毛巾。
我是一個堂·吉訶德,一路狂奔,拿著生銹的武器對著不存在的敵人打啊打啊。但是卻不知道要奔向哪里去,去哪里有什么意義。
我從未如此愛過一個人,我從未愛一個人愛到疼痛。
張岸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走了過來,慢慢蹲下然后單腿跪著看我。
他摸摸我的頭發(fā),我抬起頭發(fā)現他的眼睛更紅了,咬著嘴唇,一點兒表情都沒有。
他放下攝影包電腦包和背包,從里面拿出一瓶水給我。然后自己走向馬路中間。
看著他背影的時候,我想到了好多事兒。從此時此刻到之前他那個相機,再之前在火車站接他回來,他在夜色中落下的眼淚,還有他在地鐵站向我問路。
他的模樣有時候清晰有時候模糊,即使他在眼前,我也可以說我思念他,沒來由地思念。似乎這思念已經持續(xù)了十年、二十年那么久。
像一條寂寞的美人魚日日吟唱等待彼得·潘。
之前我太忙了,日子被他和他帶來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填得滿滿的。我很少有時間來思考,來回憶,來展望什么。原來,我們認識了那么久,其實也沒有很久,卻仿佛經歷了一生中最熾熱的愛和最絕望的冷。
我抱著他的包,看他拿著那摞粉紅色的傳單在車流中走來走去。他不會講法語,只能低下頭沖車里的人笑笑。這個從來都微昂著頭的男人,為了幾張質量很差的傳單對不認識的人低下頭,我為他心疼了。
他脖子上還掛著一個昂貴的相機,車里的人抬頭打量他的時候會不會奇怪?他們一定想象不到這個灰撲撲的男人端著長鏡頭的時候有多么性感。
一會兒能看得到他,一會兒他被車身擋住。在紅綠燈交替的間隙,他回頭沖我笑笑。
天漸漸黑了,他發(fā)完手里的傳單走向我。
“咱們回家。”我點點頭。
他俯下身子示意我上去,一邊對我說:“明天不許來了?!蔽遗吭谒成嫌伤持丶?,他瘦了一些,我嗅著他身上淡淡的汗味,似乎這樣也挺不錯的。
“吳涯?!彼形?。
“嗯?”
“我輸給你了,真的。我居然對你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睆埌秶@了口氣,微笑著回頭看我。
“我從來不知道,一個小女孩居然這么可怕。說實話,我有點兒害怕?!?/p>
路上的人們都奇怪地看著一個大男人背著一個小女孩。張岸說:“你看,人家一定以為我是一位偉大的丈夫,娶了個先天不良的小妻子?!?/p>
我趴下去,在他肩頭咬了一口。
我們并沒有回家,而是在外面買了一個三明治一人一口地吃起來。這時候,有一位老人走過,他帶著兩條狗和一大串鋼絲。他走到我們面前,用鋼絲左繞右繞就變出一朵玫瑰花。老人遞給張岸,伸出手說:“這朵花給這位美麗的小姐?!?/p>
張岸聽不懂他說什么,卻拍拍身邊的馬路沿子說:“老哥,手藝不錯,坐一會兒吧?!?/p>
老人也同樣不懂他在說什么,卻拍拍狗的頭,和他一起坐下來。
張岸要我做翻譯,和老人聊得十分投機。原來這老人和法國很多流浪漢一樣,并不是一無所有的,他其實有房有地,只是熱愛流浪,所以用這年輕時候學來的手藝換一點兒衣食住行。
老人說完自己的經歷,很有點兒得意地說:“我這樣浪漫,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都能做得到的啊。”
張岸哈哈大笑,指著自己說:“老哥,我的情況和你一樣,也有點兒不一樣呢。我也是有家有房,但是也出來流浪了?!?/p>
有家,有房,流浪。這幾個詞匯突然變成一根根刺,狠狠扎進我心里。我沒有翻譯給老人聽,張岸覺察到了,慌忙從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錢遞給老人。
他對老人說:“請你教我編一下這個玫瑰花吧?!?/p>
天色慢慢暗下來,我們換了個地方,坐在路燈下看老人一下一下地教張岸用鐵絲鉤一朵玫瑰花。他手很笨,在一堆鐵絲里繞了好久,手指都勒出血色的印記,才好不容易有一朵花的形狀出來。
最后,老人指著我們,開心地說L’AMOUR。張岸也跟著學,L’AMOUR。這個詞匯,是法語里的愛情。
這是張岸送給我的唯一的一朵花,他說這花很好,很牢固又浪漫。
而那天晚上,我看著桌角那朵亂七八糟的玫瑰第一次懷疑了一個問題。我想起他說的那句話,“我也是有房有家,但也出來流浪了”。
那表情里沒有一點兒懷念,好像是一個孩子在和另外一個孩子打賭,在比賽誰的賭注下得大一樣。
他究竟是愛上了我呢,還是愛上了逃離本身?
我想不清楚這個問題。
幾天以后的聚會上,我和薔薇一人拿一瓶可樂扯著嗓子聊天。薔薇突然指指旁邊說:“看,陳小舟也來了?!比缓缶屠乙黄鹱哌^去。
陳小舟那少年更瘦了,十分孤單地站在一堆影子中間,那些影子在群魔亂舞,他一動不動的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們沖他笑笑,我問他,“什么時候來巴黎的?”
“前天來的?!?/p>
“哦,最近還好嗎?”薔薇似笑非笑地站得很遠,看我一個人和他沒話找話。
“嗯,挺好的。吳涯,我問你個事兒?!?/p>
“嗯?”
“就上次,上次我放在你包里的那個東西,你看了嗎?”
我回憶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想到,那個世界杯決賽之夜的事情,他拿著我的包追出來,小心翼翼地說,放了一個東西在我包里。
而那天之后,我就換了張岸送給我的大布包。之前那個白色的手提包沒有再用過了。我有些愧疚,居然那樣忽略了他。
“嗯,小舟。你是放在哪里了,我沒有注意看,是在夾層里嗎?”我一邊說著一邊拿一瓶可樂給他。
他拿了,然后又放下,很失望地看著我就低下了頭。薔薇走過來拉著我說:“吳涯,咱們去那邊玩,別管他了?!?/p>
這時候陳小舟在身后沉悶地說:“吳涯,我挺擔心你的。”我回頭看,他依然站在影子中間,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我不知道他在說什么,為什么這么說。
我和薔薇站在天臺外面,夜有些涼,鐵塔在黑暗中閃著孤獨的光,流浪的少年彈著吉他,幾個和弦年華老去。
路菁菁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走到我們這邊了。
她大概不知道怎么開始談話,想了半天才問我:“吳涯,你聽說了嗎?陳小舟前段時間送花給他們學校文學系的一個女生了?!?/p>
“哦?”我有點兒驚訝。我一直當他很木訥的,沒想到還有浪漫的一面。
“我們知道了,所以我今天都不太想理他?!彼N薇替我回答,也不看路菁菁,不知道她們之間是不是有過爭執(zhí)了。只是剛才聽薔薇說,“我不能理解路菁菁,她根本不愛那個人,這不是害人害己嗎?”
“吳涯,我是想勸你,陳小舟是個老實人,你要是再錯過大概他就去追別人了?!甭份驾颊Z重心長地說。
“可是,我有喜歡的人了呀。你知道的。何況,他送花給別人了?!?/p>
“吳涯,別幼稚了。難道誰對誰有死心塌地一輩子的嗎?”路菁菁挎著她的新款名牌包,語氣也愈加成熟了。
“怎么沒有?也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吧?”薔薇語氣冷冷地回應她。我才發(fā)現,從薔薇看到路菁菁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好好和她說過話,甚至小聲對我說:“她變了太多了,咱們別理她了。”
我怕她們倆吵起來,趕緊說:“好了好了,路菁菁,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我們要進去了?!?/p>
路菁菁看看我們,自己走到另外一邊去找別人玩了。
“她要和那個老簡尼結婚了吧?”薔薇問我。
“嗯。”
“吳涯,我們都羨慕你的?!背聊嗽S久,薔薇幽幽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薔薇,你和石頭,究竟以后會在一起嗎?”我終于忍不住問了她。我們之間從來是不干涉彼此生活的朋友,然而這一刻我強烈地感受到她需要傾訴。這個人前完美而凌厲的女子,或許比鐵塔更加寂寞。
薔薇卷曲的長發(fā)被風吹起,她真的很美,思考的時候眼睛是亮的。
“我從未見過別人,日與月都落在天蝎。這真奇怪,是吧?”她沒有回答我的話,先是自己咯咯地笑了。
“我和石頭認識的時候大學就要畢業(yè)了,已經被選了留校,未婚夫是青梅竹馬,說好畢業(yè)就結婚的。對了,那時候我還是直發(fā),像個木頭人一樣??晌夷俏椿榉蛳矚g?!彼v得很慢,我不說話,等她說下去。
“后來,有一次學校聯歡會。石頭那時候已經在法國了,那個暑假正好回國跟朋友去玩,我們就認識了。就那一次,我覺得我整個人徹底瘋了。吳涯,你明白那種感受嗎?似乎覺得之前全部都白活了,好像前面就是一個火坑,但你就是要跳,就是相信跳下去里面有世外桃源?!彼f到這兒停了一會兒,“火坑下的世外桃源”,我覺得她這個比喻真好。
“然后我和未婚夫分手,放棄留校的工作。其實那時候我就是不放棄也不行了,整個大四我?guī)缀醪蝗ド险n在外面打工。家里都和我鬧翻了,不會供我來法國找他的?!?/p>
我見過一次薔薇的男朋友石頭,光頭留胡子,隨身帶一把藏刀,喜歡戴一副很黑的墨鏡,整體形象好像一個土匪。
那次見面是因為薔薇病了,我去她家看望。
當時我們正坐在沙發(fā)上說話,那個土匪就闖進來,其實也不是闖,只是他開門關門的聲音都很大,好像要把門當場拆掉。
那個人看了我一眼點點頭,也不說什么就鉆進廚房了。過了好半天鉆出來,遞給薔薇一碗粥,里面有桂圓、蓮子、紅棗,各種我叫得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米,還飄著淡淡的中藥味。
他粗大的手掌托著那只白瓷小碗像一個玩具,好像怕弄壞了一樣輕輕遞過來。
薔薇埋怨他,“怎么不系圍裙?”
他撓撓頭好像犯錯的孩子,一會兒進臥室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還有薔薇的裙子一起洗了。他依然不理我,只是偶爾抬頭看看,問她粥苦不苦。
兩個人目光中交換著默契。
至于后來許多謠言傳來,說她在巴黎有了其他男朋友,再加上薔薇愈發(fā)美麗,自然被描述成愛慕虛榮、不甘寂寞的物質女郎。
沒想到,她一直是深愛他的。
“本來,我和石頭既然千山萬水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自然是要走下去的。我來了之后,石頭來巴黎找房子聯系學校。然而我卻發(fā)現我們之間有了一些問題。”她喝完可樂,開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口皺皺眉頭。
“這問題說起來真可笑,我們太愛對方了。在一起天天吵架,每次吵完我都想去死吧,死也沒有和他吵架那么難過。然后又和好,兩個人都發(fā)誓再也不傷害對方,結果沒幾天又重新開始了。”
“直到那一次?!彼畔缕【疲忾_手腕上的蕾絲給我看。我嚇了一大跳,她纖細的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她一直偏愛質地柔軟的手鐲,尤其是左手手腕永遠有漂亮的裝飾,還曾經一度在朋友中間被當做流行。沒想到竟是為了掩飾。
我輕輕撫摸她的左手腕,問她:“一定很疼吧?”她拉著我的手,點點頭,然后自嘲般地一笑。
“吳涯,你相信嗎?我居然忘記那次是因為什么事割腕了,肯定是些雞毛蒜皮。但是我卻記得他把我送到醫(yī)院時候的表情,整個人都呆了,墨鏡都沒有戴。那么玩世不恭的一個人好像一下子真的變成石頭了,老了好幾十歲?!蔽尹c點頭。
“后來出院以后我們談了一次,那時候學校的報名也差不多到尾聲了。石頭本來被巴黎的大學錄取了,他把錄取通知書給我。他和我說,他這輩子大概是離不開我了,我也離不開他。可是再這樣下去太可怕了。我從未見過其他人日與月都落在天蝎,除了我和石頭。然后我就當著他的面把錄取通知書撕了,說你還是回去吧?!?/p>
薔薇說完沉默了好一會兒,幽靜的夜晚有火車通過的聲音,她看著那輛火車出神。
“然后,我把自己關在家里想了整整一個月。我們之間最大的矛盾就是愛得太純粹,太激烈了。石頭說,假如我們能用百分之六十的愛情對待對方就已經很好了,百分之百誰都承受不起。
“后來,你都看到了。我們在兩個城市繼續(xù)著愛情,有時候我會有其他男朋友,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一樣。我不要他們任何東西,只是試著把愛情分散一點兒。有時候我還算著呢,給這個人百分之十,給那個人百分之十,只剩下百分之六十的時候就去看石頭,和他開開心心的?!蔽矣行┎幻靼姿麄兊纳詈瓦@些話,只是有些心疼薔薇。
“吳涯,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很簡單的姑娘。直到最近你和那個攝影師的事發(fā)生以后,我才看出來你和他們不一樣。你也愛一個人什么都不顧的是吧,你也在家沒少為他哭吧?”
我點點頭。
“我也不是討厭路菁菁和陳小舟,畢竟我也愛得不夠純粹了,有什么資格說人家呢?可是,我就是不喜歡他們。相反的吳涯,嗯,我挺佩服你的。”屋子里的人漸漸散了,薔薇把蕾絲重新系回左手腕上,騰地跳下來拉我走進去,仿佛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路菁菁早就走了,陳小舟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旁邊放著五六個空酒瓶。我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居然翻著白眼嘟囔著:“我可沒有喜歡別人?!比缓笥址籽鬯チ?。我嚇了一跳,不知道這是不是夢話。
看著周圍狂歡過后的人群,說實話,我想念這些燈紅酒綠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