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我休息。

早上有鐘點工做事情，我很舒服地睡到中午才起來。做了個發(fā)膜，我包著頭發(fā)等時間。

這時，我忽然聞到家里有一股臭味。找來找去，原來是小丑很臭。

我說：“小丑，你怎么這么臭？爬到陰溝洞里過嗎？”

小丑頭縮到殼里，不講話。草貓溜在旁邊打了個哈欠，說：“你老公昨天用黑狗血給它好好刷了個澡，把它腳皮都刷破了?！?/p>

小丑把頭伸出來，小聲說：“媽媽，我一點兒都不疼，真的。”

我覺得蔣濤（老公的名字）腦子壞掉了，抓起電話就要打給他。

小丑說：“媽媽，你別打電話，我答應了爸爸，不告訴你的?！?/p>

我聽得心里很難受，把強生沐浴露稀釋下給小丑去味道，再用碘酒給它上藥。

小丑說：“謝謝媽媽?！?/p>

草貓學小丑，用爪子掩著鼻子，怪聲怪氣地說：“謝謝媽媽?！?/p>

半夜，老公輕輕推我，說：“老婆？”

我沒睡著，但沒做聲。

老公躡手躡腳下床，從床底下拿了一包東西，跑到陽臺上。

我不動聲色地起床跟出去。

老公拿起小丑聞了聞，自言自語說：“怎么味道這么快就散掉了？”

他打開那個包，一股腥臭味飄了出來。

我走在他身后說：“蔣濤，你在干什么？”

老公嚇了一跳，把手上的東西一藏，說：“老婆，你怎么起來了？”

我瞪了他一眼，走過去，把小丑拿在手里，然后，一把把臥室門關上。

老公在門外喊：“美娜，快開門！”

我在床上翻了個身。

小丑悄悄說：“媽媽，讓爸爸進來吧?！?/p>

我說：“不用理他?！?/p>

老公還在門外叫我。

我聽得頭疼，說：“你不怕小孩聽到的話，就繼續(xù)敲吧?！?/p>

老公不敲了。

清晨四點半，電話忽然響了。

媽媽說：“美娜啊，你爺爺不行了?！?/p>

我說：“??？怎么個情況？”

媽媽說：“老家來電話說這次好像不太好，你爸爸急壞了?，F(xiàn)在就在收拾東西，要趕最早的一班火車走。你哥哥這兩天有任務，你嫂嫂才懷孕，反應很大，我又走不開，你說怎么辦？”

我想想，說：“那我去吧。”

媽媽說：“你安排得過來嗎？”

我說：“可以吧?！?/p>

老公這時候在外面問：“怎么了？”

我打開門，說：“我爺爺不行了，我要陪爸爸回老家?！?/p>

老公說：“今天嗎？”

我點點頭，說：“爸爸很著急，打算坐一早的火車走，我等會過去和他會合?！?/p>

然后我開始找衣服，又說：“白天能不能幫我請假？”

老公說：“行。”又說：“別太著急了?！?/p>

我“嗯”了一聲，說：“喜來喜寶，你照看好了。”

老公說：“放心吧。”

我去小孩子房間看了看，親親他們，準備出門，又返回去，把還在床上的小丑放到包里。

老公看了看我，說：“有什么事，隨時聯(lián)系我?！?/p>

我“嗯”了一聲，看了看老公腳邊的草貓，它喵的朝我叫了一聲。

【2】

比較幸運，我和爸爸緊趕慢趕買到了兩張硬臥的票。

在座位上，我倒了一點礦泉水給小丑喝。

爸爸說：“怎么還帶著家里的烏龜？”

我說：“烏龜不是長壽的象征嗎？帶著它，說不定爺爺就好了?！?/p>

爸爸笑了笑，說：“但愿吧?！?/p>

這時候媽媽打手機來，提醒我一定要爸爸按時吃降壓藥。

我問爸爸：“你藥吃了嗎？”

爸爸說：“吃了。你媽真啰唆?！?/p>

我說：“她是為你好?！?/p>

爸爸說：“我又不是小孩子?！苯又D(zhuǎn)過頭看著火車外一晃而過的景色，表情有點憂慮。

我說：“爸爸，別太擔心了。爺爺身體一直不錯的。”

爸爸點點頭。

我睡了一覺，看見爸爸還醒著，我說：“爸，睡一會兒吧?！?/p>

爸爸說：“還有幾個小時就到邵陽了。”

爸爸的老家在湖南山區(qū)，我們坐的是快車，十二個小時到湖南邵陽市，然后轉(zhuǎn)長途汽車，五六個小時就可以到。

這兩年交通方便多了，馬路都修到了老家門口。我記得小時候跟爸媽去的時候，光火車就坐了幾天幾夜。

到邵陽了。

我們馬不停蹄買好車票。

太陽白花花的。

爸爸說：“還有一個小時，我們買點東西帶回去吧?！?/p>

我說：“好，買點補品。”

長途車站外就是一排商鋪，我們走過去，第一家，就是一家花圈店。

我說：“這里怎么會有花圈店呢？”

爸爸嘆了一口氣。

坐到長途車上，爸爸說：“你奶奶病重的時候，說想吃蜜糖。我去縣城給她買，不知怎么就走進一家花圈鋪，里面擺滿了扎好的花圈，我怎么轉(zhuǎn)也轉(zhuǎn)不出來。沒幾天，你奶奶就去了?！?/p>

我說：“爸爸，你不要亂想?！?/p>

車子開得很快，到站的時候，還是傍晚。

我們下車，看見一個深紅的大太陽掛在山邊。

幾個堂哥已經(jīng)在車站等了我們好一會兒。

大堂哥我是認識的，來過我家?guī)状巍?/p>

他說：“大伯，你總算回來了?！?/p>

爸爸說：“你爺爺怎么樣？”

大堂哥說：“已經(jīng)不認識人了?！?/p>

爺爺已經(jīng)八十多歲了，身子骨一直挺好的。大堂哥說，發(fā)病那天上午，爺爺上山砍了很多柴禾，中午覺得挺熱的，他還自己洗了個澡。吃中飯的時候，爺爺覺得嘴巴有點麻，然后開始頭痛，家里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開始說胡話了。送到縣醫(yī)院做CT檢查，發(fā)現(xiàn)左腦大面積出血。吊了幾天鹽水，醫(yī)生搖頭說：“應該救不活了，就是在拖日子?！?/p>

爸爸說：“怎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

爺爺已經(jīng)拉回家里了。

聽家里人說救護車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糊涂了，但還是扒著車不想去。

在醫(yī)院的時候，爺爺昏迷了，眉頭也一直緊皺著。

回家以后，眉毛卻舒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