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快十二點，老公來了。

兩個小孩子看到爸爸，開心起來。

我說：“怎么才來，他們都等餓了?！?/p>

老公說：“有事耽擱了下，現(xiàn)在就去吃飯好嗎？”

吃了豐盛的午餐后，我們一起去清風(fēng)街。

清風(fēng)街是保留了很多老建筑的步行街，有不少吃的玩的。

小孩子很興奮，看看老藥鋪，再摸摸老茶館的大茶壺，又跑去看民間藝人吹笛子，剪窗花，一切都覺得新鮮。

我說：“看他們開心的，其實這都是些被淘汰的東西?！?/p>

老公說：“他們以前沒見過，才覺得稀奇啊。沒經(jīng)歷過的，總是新鮮有趣的。”

這時，兩個小孩子被一只大八哥吸引了，挺漂亮的一只大鳥，鮮黃的喙，油黑的毛，說話很滑稽，會說：“你好！再見！萬事如意！我很漂亮！”

圍著看的人很多，聽到大鳥說“我很漂亮”時，大家都樂了。

草貓在我懷里，看著大鳥，也仰著脖子躍躍欲試著。

貓看到鳥，總是很激動的。

我看著草貓，心里有點難過，草貓的聲音，要比那只八哥好聽多了。

只是，草貓從受傷后就沒再開過口。

我想，它大概已經(jīng)不會說話了。

這時，老公的手機響了。我有些不悅，說：“怎么回事？都打來好多次了？你今天不是沒事了嗎？”

老公看看說：“大概公司真有什么事。我到旁邊接個電話?！?/p>

我看著小孩子圍著八哥笑鬧，老公在另一邊唧唧呱呱地打電話，那么輕的聲音，但還是有幾句隱約飄進(jìn)了我的耳朵：“我陪著我孩子呢……”

“晚上，晚上我要回去的……”

我在想，我的耳朵什么時候變得那么敏銳了？

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圍繞著我，其實有這種感覺已經(jīng)很久了，只是，我一直都不敢面對。

我記得還在專賣店上班的時候，和一個同事一起乘地鐵回家。

她問：“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p>

我說：“我也說不清，就是心里有點不開心?！?/p>

她馬上說：“你家里一定出問題了，你老公是不是有花頭了？”

我看著她，覺得她很神經(jīng)質(zhì)。

她一再的和我說，女人有說不出的不快樂，肯定是老公的原因。她就是。她渾身不快樂的時候，她老公正在出軌?，F(xiàn)在，他們離婚了。

她和我說，女人是很敏銳的，即使沒有蛛絲馬跡，但心里還是會有所察覺。然后，跟我再次重申著她老公的無恥。

我還是覺得她神經(jīng)質(zhì)，所有的同事，其實都覺得她挺神經(jīng)質(zhì)的。但是現(xiàn)在，算不算蛛絲馬跡呢？

我忽然覺得有些冷。還好抱著草貓，它暖烘烘的，像個熱水袋。

老公掛了電話，向我們這邊走過來。

我一言不發(fā)地看了看他，一把拿了他的手機，關(guān)掉。

他說：“你干嗎？”

我反問：“你干嗎？”

我的語氣有點失控。

老公看了看我，沒再接話。

這時候喜寶來拉我，說：“媽媽，前面有很好玩的東西！”

我被兒子拉離了老公的面前，只一步，我卻覺得一下子遠(yuǎn)了。旅游的好心情，一下子散得干干凈凈。

【8】

晚上七點，我們?nèi)峭鈽浅燥垺?/p>

在飯店門口，又遇到王金貴。

他說：“我等著你們呢，今天你們來玩，說什么得我來做東?！?/p>

老公見到他，很驚訝，因為我們是臨時決定來樓外樓的。

我倒還好，我記得上午他和我說過，晚上會再見的。

我介紹說：“這就是我老家很有名的師公。大哥，這是我老公蔣濤?！?/p>

老公謹(jǐn)慎地和王金貴握握手，說：“我聽我岳父講過你，說你很有本事?！?/p>

王金貴笑笑說：“叔這是抬舉我，我也就是混個飯吃?！?/p>

這時候喜來拉拉我的袖子，我看見王金貴背后的背包里，小白狗的腦袋露出來。

王金貴拍拍包說：“這里不像茶館，狗不能隨便進(jìn)?！?/p>

喜寶看了，也學(xué)樣子拍拍裝著草貓的包。

我們都笑了。

進(jìn)了樓外樓，王金貴早就定好了位子，點了一大桌子菜。

我說：“這么客氣干嗎？”

老公附和道：“就是就是。”

客套了一番，我們坐下吃飯，小孩子玩了一天都餓了，特別是喜寶，一直盯著口水雞吃。這道菜比較辣，他咂著嘴巴，喝口飲料，又吃。

我說：“喜寶，沒規(guī)矩，一盤雞都給你吃光了?！?/p>

喜寶說：“媽媽，我喜歡吃雞。”

王金貴笑笑說：“天性如此，讓他吃吧。”

又對老公說：“兄弟，來碰一杯！”

老公說：“好！”也舉起杯子。

我說：“你晚上要開車回去，還是喝茶吧。”

王金貴看著我，笑了笑。

吃了一會兒，旁邊來了一桌人，一股很濃的香水味，直沖進(jìn)我的鼻子。

是兩男一女。女的長得很扎眼，皮膚瓷白，眼睛是吊梢的單鳳，頭發(fā)黑而直，一直到腰。她的聲音也很脆，把我們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狐貍精?！毕瞾砗鋈徽f。

我吃了一驚，忙說：“小孩子別亂說話?！庇只琶纯茨且蛔?，還好他們沒聽到。

喜來看看我，低頭吃菜。

王金貴笑笑，說：“是狐貍精。”

“?。俊蔽乙汇?。

王金貴卻沒接口，只丟了塊肉給包里的小白狗吃。

這時候，老公忽然站起來，說：“我去洗手間?！?/p>

我點點頭。

王金貴看老公走遠(yuǎn)了，又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不止一只?！?/p>

一會兒老公出來了，神情有點不對。

我說：“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嗎？”

老公搖頭，坐下來，忽然，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響了。

我的心臟，被這個聲音，刺得一陣疼痛。

我說：“你的手機，不是關(guān)了嗎？”

老公低著頭，說：“哦，可能不小心碰開了。”

我握筷子的手緊了緊。

我說：“天不早了，要不，我們回家吧。”

老公看著我，停頓了下，說：“好?！?/p>

王金貴看著我們，笑了笑，讓服務(wù)員買單打包。

我說：“哥，還是我來付吧。”

王金貴卻說：“孩子還小，自己的錢省著點花。”

很多菜還沒吃完，服務(wù)員一個個打包。

我們幾個大人都不說話，只有兩個小孩子在逗弄著小狗。

打包打完了，沉默著的老公忽然開口對我說：“美娜，你們能不能，先在這里等一等，叫壺茶什么的，我出去一趟，一個小時，不，半個小時，就回來?！?/p>

我直直看著他，說：“你去哪？”

老公看著我，說：“別問了，反正只一會兒?！?/p>

我喊他：“蔣濤！”

老公回過頭，說：“你放心，我今天肯定帶你們回家！”

我看著他奪門而出的背影，忽然有種被遺棄的感覺，很想哭。但因為孩子和王金貴都在，只能深吸口氣，拼命忍下來。

喜來在旁邊拉我，說：“爸爸？”

我摸摸她的頭，說：“爸爸馬上就會回來?！?/p>

王金貴看著我們，悶頭喝了口酒。

等待是漫長的，我不停地看手機，打老公的電話，卻是關(guān)機的。

王金貴說：“十點了。”

我有些恍惚，說：“??？”

又說：“大哥，你先走吧，不用陪著我們。”

王金貴笑笑，說：“應(yīng)該的?！?/p>

小孩子都有點困了，喜寶趴在桌子上，吮著手指頭。

我把他抱在懷里，他馬上睡著了。

我看著旁邊昏昏沉沉馬上就要睡著的喜來，說：“喜來，累的話，靠在媽媽身上。”

喜來靠著我，眼睛微閉著。

我覺得自己可憐巴巴的。

我看向王金貴，苦笑了下。

王金貴嘆了口氣，說：“別難過，這是命?！?/p>

我下意識地?fù)u頭說：“你講的，我聽不懂。”

王金貴說：“你在前世欠了妹夫一個人情，今生才和他做了這一場夫妻?！?/p>

我笑笑，說：“是嗎？聽起來像言情小說。”

王金貴笑笑，說：“我現(xiàn)在說什么，你也不會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