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瞇著眼睛休息,迷糊間,我仿佛看見了張行,還是那時候的樣子,穿一件白的T恤衫,臉卻是看不清的,我拼命睜大了眼睛,看見的,卻只是模糊的水的波紋。
我猛地醒過來,一頭的汗。
王一樹在我旁邊說:“怎么?做噩夢了?”
我長嘆了口氣,覺得胸口很悶。
王一樹拿了牛奶給我,說:“我在門口便利店買的,微波爐轉過了,還熱著,喝點吧,對胃好。”
我喝一口,手還是有些發(fā)抖。
王一樹看著我,說:“怎么說病就病了呢?到底怎么搞的?”
我看著他,我的生活圈子里,他是值得信任的,但是,想要張口,我又不知如何說起。
我嘆了一口氣,說:“我說了,你也不會信?!?/p>
他說:“你說的,我會信?!?/p>
鹽水還有大半瓶,我扎吊針的手上,蓋著塊毛巾,也是王一樹從便利店買的,說鹽水涼,墊著手不冷。
我斷續(xù)著,把五年前的事,超市看見張行,超市遇見許俊的事,都和王一樹說了。
急診室開著空調,我說完了,卻覺得渾身發(fā)冷,是從心里面,透出來的冷。
王一樹聽了,沉默不語。
我說:“你說,這是怎么回事呢?”
王一樹想了想,說:“這件事,有很多種可能?!?/p>
他說:“第一,就是你跳河的事是真的,而其他的人怕你傷心會再做傻事,都在騙你。”
我低頭說:“是嗎?”其實,這種可能性,我自己也曾猜想過,雖然,還是有一些對不上。
王一樹說:“第二,按你說的,你跳河的那件事,或者是你自己想出來的?!?/p>
我說:“我想出來的?”
王一樹說:“有的人為了逃避一些不想面對的,會自己編一些情節(jié)來自我解脫,編得太認真了,自己也就相信了?!?/p>
我怔著,又搖搖頭說:“但還是說不通的,要是那天的事都是我自己編的,那么那一天我和他就沒有分手,那我為什么要跳河呢?”
想想,又問:“還有張行同一天過世的事呢,怎么解釋呢?”
王一樹想了想,說:“有可能,你的那個老師,騙你也說不定?!?/p>
我說:“他為什么要騙我呢?”
王一樹攤開手說:“那我怎么知道?”
我頓了頓,說:“那,我在超市看見的呢?”
王一樹看著我,說:“這個,你自己不是已經說了嗎,幻覺,你的幻覺?!?/p>
我說:“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什么我看見了張行之后,就會在公園聽說他死了的事,像排好隊似的?!?/p>
王一樹沉默了下,說:“也許,是一種預兆,就像下雨之前會有烏云,地震之前老鼠會搬家,真相暴露之前,總會出現一絲蛛絲馬跡?!?/p>
我聽了這比喻,腦子里有點兒聯系不上,說:“真相?暴露?為什么這么說?你是說,因為我要從許老師嘴巴里知道張行死了,所以在那之前,看見了張行,是一種預兆?”
我說:“怎么會?這解釋也太牽強了?!?/p>
王一樹看了我一眼,說:“是牽強,所以,只是也許。因為,你一直在問我,怎么解釋,怎么解釋啊?!?/p>
吁了口氣,王一樹說:“其實,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你也是想忘記的,一定要弄這么清楚干嗎呢?真的弄清楚了,又能怎樣呢?那早就是你生活之外的事情了啊?!?/p>
我望著王一樹,忽然覺得他說的也有點兒道理。
我低著頭,王一樹又說了一句:“那個人,對你來說,真的是那么重要的嗎?”
我腦子里閃過一絲亂,隨即又平靜了,我說:“不,像你說的,都是過去的事了?!?/p>
王一樹說:“那就好?!?/p>
又說:“這樣,如果你還是覺得心里不舒服,等你病好一點兒,我陪你去趟廟里,拜一拜,定定神,安安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