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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來到芙蓉鎮(zhèn)的大街上，走進一家叫“客自來”的小酒店，店面不大，卻很整潔。坐下之后，從里邊走出來兩位十分漂亮的女子給大家倒水。她們的樣子與揚眉長得極像，立即引起了王步凡的注意。張問天指著這兩個女子向大家介紹，“這兩個是我老伴的女兒，她們姐妹兩個沒有工作，就在芙蓉鎮(zhèn)上開了這個小酒店?！?/p>

張問天介紹到這里，王步凡很禮貌地站起來和兩位小姐握手，伸出手后又覺得有點兒冒昧，不如點頭合適，手一時又無法縮回去。兩位小姐面對不相識的人有點兒害羞，年齡小的伸了右手，年齡大的伸出左手。在握手那一瞬間，王步凡抬頭觀看她們的容貌，王步凡越發(fā)吃驚，在孔廟鎮(zhèn)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漂亮嬌媚的女子，她們都比揚眉長得漂亮。張問天指著王明道對那個年齡小的女子說：“知秋，這是我的老師，你們應(yīng)該叫爺爺?！?/p>

知秋的姐姐和知秋都甜甜地叫了聲爺爺，那聲音讓王步凡聽著心里挺舒服。張問天又指著回到座位上的步凡說：“這是我的師弟步凡，你們應(yīng)該叫叔叔?！?/p>

知秋的姐姐見王步凡與自己大不了多少，有些不情愿，沒吭聲。知秋畢竟小一些，紅著臉叫了一聲“叔叔好”。

王步凡有些不好意思，先說：“你好?！比缓笥智椴蛔越卣f：“不敢，不敢，就叫哥吧。”

張問天很嚴肅地說：“那可不行，豈能亂了輩分?！苯忝脙蓚€面對這種場面也有些尷尬，偷偷地望著王步凡笑，然后便去后邊張羅飯菜了。

一會兒知秋的姐姐已經(jīng)把幾個涼菜做好了，知秋把菜擺在桌上，斟上酒，大家便拉開了酒文化研討的序幕。先是敬酒。自然是學(xué)生們先敬王明道，然后是王步凡敬他父親的學(xué)生們。樂思蜀開車不喝酒，知秋善解人意地給他送了一罐飲料。樂思蜀急忙道了謝。

酒席中，張問天把該辦的事做了安排，“王老師這次來，主要是想讓我們?nèi)フ颐走_文幫忙把步凡小弟從副鄉(xiāng)長任上再提一級。他現(xiàn)在是石云鄉(xiāng)的副鄉(xiāng)長，副職已經(jīng)干了十二年，在咱們這里也沒有副職干十二年的。其實米達文他爹米多也是王老師的學(xué)生，可惜前些年病故了。米多要是活著，就不用大家費心了，讓他打個電話就行。說句不該說的話，現(xiàn)在這種世道光有關(guān)系是不夠的，還得送點禮才能辦成事。當(dāng)初我內(nèi)人前夫的侄子馬風(fēng)的事，是我去天西縣找達文辦的，那時倒沒送什么禮。聽說是天南的縣委書記要他在天西縣幫忙安排一個親戚，結(jié)果達文就提出把馬風(fēng)安排到天南縣委組織部，實際上是兩個人對換了一下。因為達文得過我的好處。他原來是天野地委的團委副書記，‘文革’結(jié)束后受到影響，下放到咱東南縣馬營鄉(xiāng)當(dāng)副書記，以后憑才干又干到書記、縣財政局局長、副縣長。是我這個當(dāng)表叔的找到老地委書記邊際，疏通關(guān)系才把他提拔到天西縣當(dāng)了縣長。不過人家已經(jīng)還過我的人情了，這次我就有點兒拿不準。咱們中間有四個是達文小學(xué)和中學(xué)的老師，有三個是他的親戚。我看咱們兵分兩路，一路由李二川帶隊，星期一去天南找達文，先說一下情況，吹吹風(fēng)，估計他會看我們的老面子。另一路由我?guī)ьI(lǐng)，星期天去天野先找到趙云天，然后再去達文家里。云天也是王老師的學(xué)生，他與達文是表兄弟，常有來往。達文在背運的時候云天還幫忙把他的兒子兒媳安排在市新華書店工作?！蓖醪椒猜牭竭@里就想掏耳朵，忍住沒掏。張問天接下來又說：“我們幾個去達文家里走一趟，他應(yīng)該給個面子，兩路出動，雙管齊下，力量會大些?！?/p>

大家一陣沉默。王明道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忽然又蹙了一下眉頭。

張問天看大家沒有表態(tài)，王明道也沒有說話，就加重語氣又說：“當(dāng)年王老師執(zhí)教甚嚴，學(xué)問也好，我們在座的后來能夠有所作為，與王老師當(dāng)年的培養(yǎng)是分不開的。王老師從來沒有求咱們辦過事情，這次既然上門了，我們一定得幫這個忙。”說罷望著王明道問：“王老師要是覺得我還有啥沒有考慮到的，你老就補充補充?！睆垎柼斓囊幌挘拖裨陂_會一樣，而他又是這個會議的主持者。

王明道很感動，憑他的老練和成熟，始終沒有讓淚水溢出眼眶。他點著頭說 ：“問天把我要說的話都說了，我沒啥再說的了。唉，我當(dāng)年在這里僅僅任教三年，也沒有給你們教出什么成績，很慚愧。你們都是七十歲左右的人了，現(xiàn)在又來勞駕你們，說實在的，咱們對跑官要官都是有想法有看法的，可是天野和天南現(xiàn)在的現(xiàn)實就是這樣，沒辦法啊！大恩不言謝。步凡，你代表我給你叔叔們敬一杯酒表示一下謝意吧?！?/p>

張問天和李二川他們急忙擺著手說：“王老師，可別這么說，步凡應(yīng)該是我們的弟弟?，F(xiàn)在社會風(fēng)氣亂套了，別人沒大沒小，咱可不能壞了規(guī)矩。您當(dāng)年教育我們要恪守仁義禮智信，要以德養(yǎng)身，我們還是按過去的老規(guī)矩辦，師父是師父，師母是師母，師弟是師弟，綱常不能亂??！來，步凡小弟，咱們同飲一杯，共祝王老師健康長壽，也祝你仕途順達，放心吧，我們會盡力而為的。王老師，您老年歲大了自便?！?/p>

王步凡急忙站起身，舉杯與大家碰了杯，一飲而盡。

一會兒，樂思蜀看酒席該散了，就起身去付賬，張問天不許。王步凡覺得找人家辦事還讓人家請客很不好意思，就執(zhí)意要付賬。張問天很誠懇地拒絕了，說絕對不能那樣。王步凡也不便再說什么。

酒足飯飽之后，事情也安排妥當(dāng)了，張問天望著王明道說：“王老師，我記得你的書法很有風(fēng)骨，我晚上在這個小店里看門，閑著沒事總愛涂抹幾筆，正好有筆墨紙硯，您就給我們留幾張墨寶做個紀念吧？”

王明道笑了笑說：“幾十年在家務(wù)農(nóng)，很少再掂筆，啥也荒廢了。何況人老了手腳僵硬不靈便就更不行了。其實我的字遠不如步凡的字好，他的書法曾獲得過河?xùn)|省和天野市的大獎呢，就讓他給你們寫吧?！蓖醪椒灿质且魂嚥恢搿?/p>

知秋聽了這話，很機靈地跑著去取來筆墨紙硯，大家換了張桌子，都站在桌子旁邊，等候王步凡寫字。

王步凡客套了一陣子，見推辭不掉就裁了紙，然后想了想，揮毫蘸墨寫了幾首唐詩。知秋說：“我叫葉知秋，給我也寫一張吧？”王步凡略加思考，寫下一副“一葉雖小，報春知秋”的行草。他寫這八個字，有兩層意思，一層是說自己雖然沒有地位，但大家的恩德他永遠不會忘記，將來一定要報答。另一層意思是沖著葉知秋的名字來的。大家一看王步凡的書法果然灑脫俊逸，不由一陣贊嘆。尤其是葉知秋姐妹兩個更高興。眾人在一片叫好聲中每人討了一張王步凡的書法作品，以作紀念。之后，王明道婉拒了張問天等人的挽留，幾人離開了芙蓉鎮(zhèn)。

王步凡又度日如年地熬過了苦悶的一星期，又到了星期六晚上。他已經(jīng)把明天去見米達文的事情給忘了。此時電話響了，王步凡一接是同學(xué)時運成打來的，說新調(diào)來的組織部長和他是老鄉(xiāng)，最近肯定要調(diào)整各鄉(xiāng)鎮(zhèn)的干部，最好讓王步凡去縣委書記那里走動走動，免得常委會上又把他的事情束之高閣。機不可失，一定要活動活動。王步凡嘴上答應(yīng)著，但心里總覺得“去縣委書記那里走動走動”那句話那么別扭，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么走動……

舒爽夢囈般地嘟囔著問：“哪個神經(jīng)蛋半夜三更打電話？好久電話沒有響了，我還以為壞了呢?！?/p>

王步凡沒有理睬舒爽，躺在床上也睡不著，一直在想心事，突然想起了張問天的安排：明天要和他一起去見米達文。他又失眠了，堅持著熬到早晨四點就起了床。

一夜未眠，王步凡覺得有些疲倦，來到院里涼風(fēng)一吹清醒多了?；貞浧鹱蛞箷r運成打電話的內(nèi)容，又想起那天和張問天已經(jīng)約好今天要去天野見米達文，看來這次機會不能再錯過了，確實應(yīng)該到米達文家里去走走。他急忙回到屋里給樂思蜀打了個電話，說讓他把車開到孔廟來接他去找米達文，樂思蜀說馬上就到，讓王步凡十分鐘后在孔廟初中門口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