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下廚的男人才是真男人(14)

后廚機密 作者:(美)比爾·比福德


   我在那兒的最后一晚,和姜尼與羅貝托共進晚餐,由貝妲掌廚,四十多歲的她長得像洋娃娃一般,有一頭烏黑的秀發(fā)和非常白皙的皮膚。負責跑堂的則是她的一雙兒女,分別是二十八歲的艾米利亞諾和芳齡十六的米拉。在馬利歐的記憶中,米拉還是個躺在草籃里的小嬰兒。裘·巴斯提亞尼許正巧來意大利出差,當晚也和我們同桌用餐。馬利歐在波瑞塔的那段歲月,在他的自述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所以裘也想親眼瞧瞧這地方。我和裘并不熟,他在巴柏管前場,比如管服務(wù)啦、管酒啦,難得看他到廚房里來。白天也難得見到他的人影,因為他覺得巴柏的辦公室讓人坐不住。跟馬利歐比起來,裘是很文靜的人,為人謹慎小心,常被誤以為個性靦腆??伤⒉混t腆,只是沒有他張牙舞爪的合伙人那么外向而已。裘這個人很上道,明白自己絕對不能跟馬利歐搶風頭或搶功。(“裘需要我,”馬利歐有一晚表白,“要不是有我,他不會有這一番事業(yè)?!薄榜R利歐是廚師,”裘在另一天晚上跟我說明,“而我是跑堂的。”)
  
  裘激起姜尼和羅貝托的好奇心。姜尼秉性溫厚,手腕粗壯,手掌巨大,他的橡皮肚顯露出他這一生四體不勤,鮮少運動??墒撬詵|西時開開心心的,由于他吃得既多又毫無節(jié)制,因此好像無時無刻不快活。他長相俊俏,一雙眉毛表情豐富,總是互相靠攏,一副疑問重重的模樣,好像困惑的森林動物。
  
  他的兄弟羅貝托看來個性比較務(wù)實,他體形短小精悍,腦袋方方正正,軀干也方方正正,舉止穩(wěn)重。姜尼童山濯濯,羅貝托卻有一頭茂密的頭發(fā),一根根如麥稈般直直豎立在他的腦袋瓜上,不能說不像頭盔。你想象得出羅貝托打著領(lǐng)帶、西裝筆挺的模樣,不過那天晚上(為了配合亞平寧山區(qū)漫長的嚴冬氣候),他穿了一件棉襯衫,外頭套著深色的羊毛衣。
  
  說到食物,這兩兄弟都是忠誠的浪漫派。馬利歐跟我說過,他們?nèi)嗣扛粢魂囎泳蜁贿h千里,長途跋涉,只為吃一頓飯,追尋那不折不扣的純正鄉(xiāng)土滋味-比如說,開上四個鐘頭的車到曼托瓦,一嘗以秋季南瓜為餡的完美餃子-可到頭來,只吃了一口,就發(fā)覺那面食不是手工制作,而是機器制造的,于是掉頭就走,以示抗議,然后在回家的路上找家小咖啡店,隨便吃點兒夾餡面包充饑。直到今天,羅貝托提到馬利歐做的奶油培根雞蛋直圓面,依舊滿肚子的怒氣,馬利歐并沒把蛋拌進面條里面,而是灑在上面。“我可是親眼目睹!蛋在上面!簡直丟人現(xiàn)眼!”
  
  裘不是個浪漫派。他從小生長在皇后區(qū)一間移民餐館,對于金錢有種斬釘截鐵、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他對姜尼和羅貝托很不耐煩,他的一舉一動都在說:“土包子,真是土包子,開餐館是做生意:你們兩個蠢蛋是怎么搞的?”
  
  裘的父親菲利切和母親麗蒂亞都是移民。裘出生那年,也就是1986年,夫婦倆經(jīng)營一家有三十個座位的餐館,店名為“美街”(La Buonavia)(麗蒂亞如今有自己的電視節(jié)目和食譜著作,在曼哈頓中城還有一間自己的餐廳)。裘的童年回憶充斥著“為了謀生而準備食物這件事時的種種不愉快”,比如說,清理隔油池;滅蟲人走后趕緊清掃蟲尸;四處彌漫的鞋油味;還有臭氣熏天的更衣間,里頭擠滿了“滿身大汗、體形肥胖的意大利人和克羅埃西亞人,他們坐在那里讀著賽馬消息”,裘則在里面做功課,睡在西紅柿箱上,最后才被父母抱回家去。他到現(xiàn)在都受不了月桂葉?!白阕阌腥?,我從某個被月桂葉噎到的人喉嚨里頭把葉子挖出來,其中有一位是我祖母,當時我才九歲。真是何苦來哉,你覺得味道有那么重要嗎?”雞肉令他渾身直發(fā)抖,這是因為他小時得跟著父親開車到批發(fā)市場買便宜的禽肉,“最廉價的禽肉”,那些雞肉一層層堆積如山,為了防止肉腐壞,上頭覆滿冰塊,冰塊慢慢融化,化成粉紅色的“雞肉水”,弄臟了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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