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您為什么會寫一本關(guān)于殘疾人、盲人的小說?
畢飛宇:這個問題可以反過來問,我為什么一直沒有寫有關(guān)盲人的小說?我有一群盲人朋友,大體上說,對盲人、盲人的生活還是有所了解的,也就是說,我其實一直具備寫這樣一本書的可能性。但是,我一直沒有動過描寫盲人的念頭,主要是顧慮比較多,后來,我的盲人朋友幫助我打消了顧慮,我的血一熱,呼啦一下我就決定寫《推拿》了。總之,這本書的寫作是突發(fā)性的,事先并沒有計劃,也沒有周密的預(yù)備,屬于說干就干的那一類小說。說干就干,這樣的事在我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最極端的例子是《玉米》,從想寫到動手,也就是幾十分鐘。我的寫作也有計劃,但是很遺憾,這樣的計劃往往要在多年之后才能實現(xiàn)。
2、 聽說您曾任教于特殊教育師范學校,這段經(jīng)歷對您的寫作有什么影響?
畢飛宇:是的,我在南京特殊教育示范學校做過教師,一共做了五年。我不能說做教師對我的寫作有什么直接影響,我沒有感覺到。如果一定要找,可能也有,第一就是信心。你知道,做教師是要備課的,備課就必然會遇上難點,所謂的難點就是怎樣把問題或事情“說明白”,同時還要“說好聽”,五年的教師生涯讓我在這個方面有了自信,一句話能不能說好我不敢說,說明白的能力我還是有的。
第二個方面是深入淺出。小說不屬于精英文化的范疇,大體上說,它是大眾的,一個小說家不能只想著把小說寫給高級知識分子看,是不是?所以,“淺出”很重要,如何才能真正地淺出?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深入。沒有深入,那只是淺,不叫“淺出”。
3、 您這本書出版時間正好在北京殘奧會之間,您是有意這么做的嗎?能否說,這是一本獻給殘奧會的小說?
畢飛宇:許多人這么問了。我這樣做不是故意的,只能說是巧合。《推拿》的第二稿我在五月就寫好了,但汶川地震改變了一切,當然也改變了《推拿》的出版時間。我不能說《推拿》是獻給殘奧會的,做順水人情太市儈氣了。
4、 普通人對盲人有著太多的固定化、刻板化的印象,總是在某個模板里來理解他們。小說中寫到都紅時的一句話讓人印象深刻:“她這樣的人來到這個世界只為了一件事,供健全人寬容,供健全人同情?!蹦@部小說,是不是想打破這種刻板印象呢?
畢飛宇:我沒有打破慣性的念頭,我只是忠實于我的感受和理解。作者的感受和理解是作品的出發(fā)點,在這個出發(fā)點上,作者的單純是很重要的。
5、 這部小說將盲人的心理寫的細膩之至,您是怎樣去揣摩他們的心理的?
畢飛宇:我有許多盲人朋友,我們的交流非常多。當你的交流比較充分的時候,你其實不需要揣摩,彼此貼著心思就可以了。當然,生活的交流和小說的寫作畢竟是兩碼事,小說有小說的“寫法”,有時候,寫到A你就有了B,有了B你就有了C,這是作家的基本能力,你要是沒有這個能力,只能說你不適合做這一行。我只能說,《推拿》的寫作和我與盲人的交流存在一定的邏輯關(guān)系,但不是對等的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