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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鳳清于老鳳聲—也談趙叔雍(6)

溫故(十九) 作者:劉瑞琳


   雛鳳清于老鳳聲—也談趙叔雍(6)
  
  抗戰(zhàn)勝利后,趙叔雍淪為階下囚,他和嚴家熾、汪曼云、俞紹瀛、張韜及其婿譚仲將等均羈在上海南市車站路看守所,后來移到提籃橋監(jiān)獄,家產惜陰堂也給沒收了。在監(jiān)獄時,那些牢友總是愁眉相對,他卻能不怨天、不尤人,還是輕輕松松的那副老脾氣。他和梁鴻志還在監(jiān)獄里作詩,梁鴻志進提籃橋后的第一首詩就是給趙叔雍的,因為他們詩酒往還關系太深了。趙叔雍和梁鴻志隔室聯(lián)吟,用宮體詩十余律,把陰森的監(jiān)獄,描摹得恍惚成為紅墻碧瓦、雕欄畫棟般的皇宮。
  
  服刑三年后出獄,他于1948年寄跡香江,阮囊不裕,先為中華書局海外編譯局的編輯,后又執(zhí)鞭糊口,于香港文商??茖W校任教。然而家庭變故接踵而至,先是他的兒子典堯1950年在廣州病逝。其夫人王季淑,系出福州望族(是當今文物大家王世襄的姑母),其曾祖父王雁汀(廢云)遍歷中外,是清季名臣,父旭莊(仁東)光緒丙子舉人,著有《完巢詩稿》。因此季淑也工詩善書法,名士才媛當年在惜陰堂唱和,以趙明誠、李清照自況。伉儷之情本篤,不意為流言所傷,晚年竟至失和。不久,由其女兒文漪接往新加坡奉養(yǎng),他不甘坐食,應了馬來亞大學之聘,在中文系擔任詞章教授,他寫給親友信中,有“寄跡南荒,索居苦寂,臨老作嫁,為饑而驅”之語。他常往來香港、新加坡之間,與饒選堂、曾履川多有唱酬。章士釗每次來香港,都與之會聚。1956年章士釗南來,所撰詩結集為《章孤桐先生南游吟草》,叔雍為之經營出版,并撰文介紹了章詩的特色,還對章士釗南來的意圖有所披露,是值得玩味的文字。
  
  1962年他的老友齊如山在臺病故,趙叔雍寫了一首挽詩,題曰“得如山大隱之耗,旬日始奉遣書,益增涕淚,題詩志挽”,詩云:“驗封滴滴墨痕新,雪涕天涯已古人。著作平生戡偽體,多能一藝重斯文。舊游深巷投門客,細字潛聲去國身。知更誰能倡絕學,不堪滄海幾揚塵?!币运刮墓侨庵?,寫朋舊凋零之感,既傷逝者,行亦自念,其愴痛可知。
  
  趙叔雍老去頹唐,客中寂寞,猶須嘔心與粉筆毛錐為緣。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因得黃疸病,延醫(yī)已遲,終至不起。他口占請友人代書的《絕筆詩》云:“病魔斗藥事如何?萬苦千辛備一茹!夜擁重衾猶觳觫,晨看疏雨待朝蘇。危時擲命尋常事,垂老珍生是至愚。大好頭顱吾付汝,此中頗有未完書。”其女兒文漪注云:“先父病篤時曾欲捐眼睛頭顱贈醫(yī)院,時家人無在側者,為朋輩所阻。此為當時口占友人代書之絕筆詩,足見先父偉大之人格與豁達之天性?!敝劣凇拔赐陼痹圃?,應該是他一直想寫而未能寫的《詞學源流》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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