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秋天,我只身一人來到北京,行李箱里帶著簡單的衣物和幾本書籍。下火車后我從一群給旅店拉客的婦女的包圍中掙扎出來。走到大街上伸手打車,開到文學院門口二十幾塊錢。
文學院隱匿在朝陽區(qū)一條狹窄的街道中,是一幢五層高的白色樓房,迎人的一面覆滿了鮮紅的爬墻藤。門前的大理石柱子上刻著某位文學巨匠的頭像。大門是鐵制的,顯得很嚴肅,高,跳不過去。
食堂是平房,只有一個大廳和一個單間,大廳擺放了十幾張圓桌,單間擺放了一張圓桌。食堂旁邊紅色的人工涼亭,傍晚時分,有些男女同學坐在里面,不是這幾個人,便是那幾個人。安諾曾坐在石頭凳子上問我:澤嬰,澤嬰,我是個幸福的人嗎?安諾說,在我們初識之時,你只有十七歲。
南生二十二歲生日時候我們還在文學院讀書,幾個同學,包括我和安諾送了他禮物,他感動得趴在桌子上哭。當天他還傷了風,半夜發(fā)燒,被送進了醫(yī)院。
那天我沒帶宿舍鑰匙,去南生宿舍等楊戈回來。當時南生沒有介紹她,她自己在燭光中站起來主動對我說,你好,我是石蓮。我朝她笑了笑,告訴她我叫澤嬰。
石蓮,四川人,二十八歲,文學院函授班教師,在樓下涼亭旁邊的一排平房里辦公和住宿。她說她住在從涼亭那邊數(shù)的第二間,里面有一張辦公桌,單人床、暖氣和一盆花。她穿牛仔褲和一個黑吊帶背心,外面配了件紅襯衣,這件襯衣一直放在我床上,她也坐在我床上。我們之間大約有一尺距離。我小心謹慎地側(cè)過臉看她,因為這個動作有些刻意,我又盡量不愿讓她發(fā)覺。我不想使她知道我看了她,否則我多少會有些難為情。她梳著蓬松的大麻花辮,睫毛很長,涂著很重的口紅。我還是告訴她了,我對她說,你有陳舊的艷麗。
我第二次起身上廁所回來時楊戈坐到了我的床上,并將與她的距離縮短為十厘米左右。我坐著帶有楊戈體溫的折疊椅,面對他們繼續(xù)著寡淡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