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側(cè)身子躺在床上,覺得外面的世界不安全,而內(nèi)部的世界也不可靠。
也許是這一天的刺激太深了,哥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我毫無感覺。我只記得,母親抱著我擠進一所人山人海的學校,后面跟著我的兩個姐姐,穿著綠色軍大衣的哥在一輛大客車上探出身子朝我們拼命招手。那天更吸引我的是喧天的鑼鼓聲。汽車啟動后駛出學校,母親抱著我一直尾隨著汽車。母親紅著眼睛對我說:“跟哥說再見?!?/p>
但我什么也沒說。嘈雜聲鑼鼓聲對我很有利,它們的好處是可以讓我蒙混過關(guān)。
如今想來,我當時那么記恨哥是沒有道理的。他畢竟為我們家做了最大的犧牲。那時候我家的境況非常窘迫,靠母親一個人的工資收入無論如何也維持不了全家的生活。母親是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才接受一日三次上門來的里弄干部的動員,放哥成行的。
母親后來是后悔了。在她的晚年,讓哥去新疆這件事,始終像陰影一樣纏住她使得她無法安寧。
這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我沒記錯的話,那時我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