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把前燈開亮點，克萊爾，”我說。她卻伸手把所有的燈都關了。

“克萊爾——！”

“不要告訴我該做什么！”我閉上嘴。我所能看見的只有車廂里時鐘收音機上微光顯示的數(shù)字：11∶36。風從車子兩側呼嘯而過，車輪在瀝青路面上飛馳，可是我總覺得自己紋絲不動，而周圍的世界以每小時七十公里的速度沖向我們。我閉上眼，感覺沒有任何不同。我睜開眼，心臟猛烈地跳動。

遠處出現(xiàn)了一些亮光，克萊爾重新把車燈打開，我們繼續(xù)狂奔而去，飛馳在路中央黃色交界線的邊緣。十一點三十八分。

汽車儀表板的光映照著毫無表情的克萊爾，“你為什么要那么做？”我的聲音顫抖著。

“不可以嗎？”克萊爾的語氣平靜得猶如夏日的池塘。

“我們可能都會死在一堆燃燒的廢鐵里?！?/p>

克萊爾放慢車速，再把車轉到藍星高速路上，“但那是不可能發(fā)生的，”她說，“我會長大，會遇見你，會和你結婚，然后你回到此刻又和我在一起?！?/p>

“就是因為你這樣想，然后出了車禍，我們花了整整一年躺在醫(yī)院做牽引?！?/p>

“如果是那樣的話，你會事先警告我的?！笨巳R爾說。

“我試圖警告你，可你卻吼我——”

“我是說，更老的那個你自然早就會警告更小的我，避免出車禍?！?/p>

“那樣的話，車禍早就發(fā)生過了?！?/p>

前面是米格蘭道，克萊爾把車開了進去，這條路通向她家的私家車道?！翱巳R爾，請停下，好嗎？”克萊爾把車開進草坪，停下來，關掉引擎和燈。周圍又全然一片漆黑，千萬只知了在歡唱。我伸手挽過克萊爾，摟住她。她很緊張，全身僵硬。

“答應我一件事?！?/p>

“什么？”克萊爾問。

“答應我今后不要再這樣了。我不單指開車，而是任何危險的事情。因為你不知道，未來太奇怪了。你不該覺得自己在奔向未來的道路上戰(zhàn)無不勝……”

“可是，如果你在未來看見過我——”

“相信我，請你相信我。”

克萊爾笑了，“為什么要相信你？”

“我不知道。如果因為我愛你呢？”

克萊爾猛地轉過頭來，撞到了我的下巴。

“??！”

“對不起?！蔽乙老】吹剿股械募粲?，“你說你愛我？”她問我。

“是的?！?/p>

“現(xiàn)在嗎？”

“是的。”

“可你又不是我的男朋友。”

哦，原來是這個問題在困擾她，“理論上來說，我是你的丈夫。不過你現(xiàn)在事實上是未婚，因此我想我們不得不承認，你現(xiàn)在是我的女朋友?！?/p>

克萊爾把手放到她不該放的地方，“我情愿做你的情婦?！?/p>

“你剛十六歲啊，克萊爾?！蔽覝厝岬匕阉氖忠崎_，撫摸她的臉。

“我夠大了。??！你的手好濕?！笨巳R爾打開內頂燈，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她的臉上和裙子上都是斑斑的血跡。我看看自己的手，上面黏乎乎的也盡是紅色?！昂嗬?，你怎么啦？”

“我不知道。”我舔了舔右手掌，血跡之下是一列四個深深的月牙形口子。我笑了，“我的手指甲掐出來的。當時你在黑燈瞎火地開車?！?/p>

克萊爾隨手關了頂燈，我們又回到黑暗之中，知了們用盡全身力氣鼓噪著?！拔覄偛挪皇且室鈬樐?。”

“你就是故意的。其實你開車的時候，我還是覺得挺安全的，只是——”

“只是什么？”

“我小時候出過車禍，我不太愛坐車。”

“噢——真對不起?！?/p>

“沒問題。嗨，現(xiàn)在幾點了？”

“天啊！”克萊爾打開燈，12∶12。“太晚了。我血淋淋的怎么進門呢？”看到她那狂躁的表情，我不由笑出聲來。

“這樣，”我把左手掌在她鼻子下方揉了揉，“你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