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兒邪邪地笑了,“是我發(fā)明的,你不是要醉嗎?這可是趟快速列車。”
“哦,那太好了,謝謝你?!蔽蚁蛩e杯,一飲而盡。一種火熱和滿足隨即涌遍全身。“天哪,蜜兒,你該申請專利啦。在整個芝加哥設(shè)滿汽水小攤,再把它裝進紙杯,你早就該是百萬富翁啦?!?/p>
“還要?”
“當然啦?!?/p>
我這個德坦布爾父子事務(wù)所未來的資淺合伙人、名聲在外的酒鬼,還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多少。三杯五盞下肚后,蜜兒的目光穿過吧臺飄落到我身上。
“亨利?”
“嗯?”
“我快把你弄死了?!边@倒真是個好主意。我試圖點頭贊同她,但那太費勁了。相反,我緩緩地滑下去,極其優(yōu)雅地,躺到了地板上。
很久以后,我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在仁愛醫(yī)院里。蜜兒坐在我床邊,臉上到處都是睫毛膏。我的胳膊被鹽水瓶吊著,難受,非常難受,事實上,渾身里外上下,處處都難受。我轉(zhuǎn)過頭,往臉盆里吐了起來。蜜兒伸手,幫我擦拭嘴角的污穢。
“亨利——”蜜兒輕聲說。
“嗨,見鬼了?!?/p>
“亨利,我真的很抱歉——”
“不是你的錯,究竟怎么了?”
“你昏迷了,然后我算了一下——你多重?”
“一百五十八斤?!?/p>
“天啊,你吃晚飯了嗎?”
我想了一會說:“吃了?!?/p>
“那好,不管怎么說,你喝的東西大概有四十度,你還喝了兩杯威士忌……可你當時一切都正常。突然,你看起來極其可怕,接著就昏了過去。我想你應(yīng)該是喝多了,所以我撥了911,然后你就來這了?!?/p>
“謝謝,我想我應(yīng)該謝謝你?!?/p>
“亨利,你是不是想尋死?”
我考慮了一會,“是的?!比缓笪曳沓鴫Ρ?,假裝睡覺了。
一九八九年四月八日,星期六 (克萊爾十七歲,亨利四十歲)
克萊爾:我坐在密格朗外婆的房間里,陪她一起玩《紐約時報》上的填字游戲。今天是個晴朗又涼爽的四月天,早晨,花園里紅色的郁金香在風中搖擺,媽媽正在連翹①多年生落葉灌木,外國人也稱為圣約翰草(s wort),它的名字來源是這種植物通常在6月24日前后開花,花瓣呈黃色,該日是《圣經(jīng)》記載中施洗者圣約翰的誕生日期。同時由于這植物含有紅色液汁,當時的人認為是圣約翰殉道時流出的血液。中古時代的人們相信它有醫(yī)療和驅(qū)走邪魔的作用。
旁種一些白色的、小小的新品種,她的帽子幾乎快要被風吹落了,她只能不時用手按住它,最后她把帽子摘下來,壓在工具籃下面。
我已經(jīng)兩個月沒見過亨利了,表格上離下次見面還有三個星期,再之后就是兩年不見了,我們正在接近那一天。小時候,我總是隨意地對待亨利,和他見面也不覺得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墒乾F(xiàn)在,他每來一次,我們的見面就減少一次,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也開始非同以往。我希望有些什么……我希望亨利能說些什么,做些什么,來證明所有這一切并不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玩笑。我想要。就是這樣。我就是想要。
靠著窗,密格朗外婆正坐在她那把藍色的高背椅上。我也坐在窗口,報紙搭在腿上。我們大概填了一半的格子,但我的心思已經(jīng)跑掉了。
“孩子,把那條再念一遍?!蓖馄耪f。
“二十縱?!裆畟H一樣的猴子’,八個字母,第二個是‘A’,最后一個是‘N’。”
“Capuchin②僧帽猴,生活在中南美洲,得名于圣芳濟修士的帽子,它與僧帽猴的頭部毛色非常相似。被視為新大陸最聰明的猴子之一。,”她微笑著,把沒有視力的眼睛定在朝我的方向。在外婆看來,我只是弱光背景上的一片黑影。“我猜得很不錯吧,嗯?”
“呀!您真厲害。哇噻,試試這條:十九橫,‘別把你的肘伸得太遠’,十個字母,第二個是‘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