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男人，那兒。”她說著，朝亨利點了點頭。他看著我，仿佛在說，別怕，告訴她吧。有條狗在樹林里“汪汪”直叫，我猶豫著。

“克萊爾?！蓖馄诺穆曇袈犐先ビ悬c害怕。

“介紹一下吧。”亨利平靜地說。

外婆一動不動，等著。我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昂冒?，外婆，”我說，“他是我的朋友亨利。就是我曾經(jīng)和你提過的人。”亨利向我們走來，伸出一只手，我把外婆的手放在他的手里?！斑@是伊麗莎白·密格朗?！蔽蚁蚝嗬榻B說。

“這么說，你就是那個人了?！蓖馄艈?。

“是的?！焙嗬卮穑锹暿堑幕胛业亩?，猶如精油一般舒心。是的。

“可以嗎？”她朝亨利伸出雙手。

“我坐到您身邊吧。”亨利坐在石頭上。我扶著外婆的手觸摸亨利的臉，她撫摸他的時候，亨利一直看著我?！罢姘W啊。”亨利對外婆說。

“像塊磨砂紙，”她的手指尖經(jīng)過他的下巴，亨利還沒剃胡子，她如此評論道，“你不是個小伙子了?！?/p>

“對?！?/p>

“你多大了？”

“我比克萊爾大八歲?！?/p>

她看上去很迷惑。“二十五歲？”我看著亨利灰白相間的頭發(fā)，還有他眼睛周圍的皺紋。他看上去有四十多歲，也許更老些。

“二十五歲?！彼麛蒯斀罔F地說。在另外某個地方，確實是的。

“克萊爾告訴我她今后會嫁給你。”外婆對亨利說。

他微笑著看我，“是的，我們今后會結(jié)婚。幾年以后，等克萊爾畢業(yè)。”

“在我們的年代，紳士們都要來府上吃飯，拜訪女方的家人?！?/p>

“我們的情況是……非正統(tǒng)的。到目前為止還不可能那樣?！?/p>

“我倒不覺得。如果你能和我的外孫女在草坪上追逐嬉鬧，你當(dāng)然可以來家里讓她的父母把把關(guān)?！?/p>

“我感到榮幸之至，”亨利說著站起身，“不過，現(xiàn)在我很抱歉，我馬上得去趕一趟火車?！?/p>

“等會兒，年輕人——”外婆剛開口，亨利已經(jīng)在說：“再見啦，密格朗夫人。終于能夠見到您，真是太棒了?？巳R爾，對不起，我不能再停留了——”我伸出手，他卻無影無蹤了。我轉(zhuǎn)向外婆，她坐在巖石上，雙手想要抓住什么，臉上一片茫然。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問道。我開始解釋，當(dāng)我說完，她低垂著頭，把患有關(guān)節(jié)炎的手指扭曲成奇怪的造型。最后，她抬起臉來面對我，“可是，克萊爾，”我的外婆說，“他一定是個魔鬼?！彼路鹬皇窃陉愂鲆患聦崳拖裨趯ξ艺f我衣服的紐扣系錯了，或者是該吃飯了，諸如此類。

我還能說什么呢？“我也曾經(jīng)那么想過，”我對她說。我把她的手放好，不讓她繼續(xù)揉捏手指?！暗嗬莻€好人，我不覺得他是個魔鬼?！?/p>

外婆笑了，“你這么說，好像你見識過很多魔鬼似的。”

“真正的魔鬼就會有——魔鬼樣，你說呢？”

“我想，如果他要偽裝，他可以變得像天使一樣。”

我小心地挑選著用詞，“亨利有一次告訴我，他的醫(yī)生認(rèn)為他是一個新人種。您明白嗎，就像是進(jìn)化更前進(jìn)了一步?！?/p>

外婆搖頭，“那和魔鬼一樣糟。天哪，克萊爾，要嫁給這樣一個人，你究竟是怎么啦？想想你們以后的孩子！突然消失到下個禮拜，然后又蹦回早飯以前！”

我哈哈大笑，“那該有多刺激??！像瑪莉·波平絲④瑪莉·波平絲, 英國兒童文學(xué)作家特拉夫斯所著的同名小說中的人物。仙女保姆瑪莉·波平絲來到人間幫助班克斯家的兩位小朋友重拾歡樂，教導(dǎo)他們?nèi)绾慰朔畹睦щy。或是彼得·潘那樣?！?/p>

她輕輕捏著我的雙手，“好好想一想，我的寶貝：在童話里，只是孩子在享受各種歷險，而媽媽只能呆在家里等著他們飛進(jìn)窗戶?！?/p>

我看了看地上亨利剛剛丟下的那堆皺巴巴的衣服，我把它們撿起來折疊好?！暗纫粫?，”我一邊說，一邊找到衣物箱，把亨利的衣物裝進(jìn)去?！拔覀兓匚萑グ桑^了午飯的時間了?！蔽覡克龔膸r石上站起來，風(fēng)呼嘯著吹過草地，我們斜著身子，奮力向房子走去。當(dāng)我們回到那塊高坡時，我轉(zhuǎn)過頭看了看空地。那兒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