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阿肯色州第24連(1)

南方的寡婦 作者:(美)羅伯特·??怂?/span>


我失敗了。失敗來得這么容易。令我驚愕的是,我的生活轉(zhuǎn)變得這么快。剛剛與死亡擦肩而過,轉(zhuǎn)眼就雙手被綁,背靠一座舊煙熏室坐在爛泥地上。我從沒想過這是不對的。我成了俘虜,接受了一個俘虜應(yīng)該遭遇的一切,就像我拾起該死的旗幟,朝北佬的工事走去時那么從容。我一點都沒想到過會發(fā)生什么。我受罪了,此時此刻我把受罪看作我被指定要干的活兒。我們被打得全面潰敗,那些到后方去的聯(lián)邦的人們從我的身邊經(jīng)過——拖著他們自己的傷員,擦著他們臉上的煙垢——讓我感到悲傷。

“你的朋友們在哪里,叛軍?把他們留在了后面,呃?你像個十足的膽小鬼那樣逃了命。”一個瘦小、禿頂?shù)牧斜恢Ц觳脖灰桓K子綁在身上,來到我的面前,朝我臉上啐了一口。要是放在從前,我肯定把他給揍成兩半,但現(xiàn)在,我只好認了。我感覺到他的唾沫流到了我的臉頰上,在那兒風(fēng)干了。

這是我的新生活。我的腦子里擠滿不請自來的想法,好多天不曾有過的想法。關(guān)于會有什么樣的事情發(fā)生在我身上的想法。從那個中尉放下手槍,讓我成了他的俘虜那一刻之后,我的腦子就從什么都不想、光想著向前,什么都不想、光想著跨出每一步、我前面的每一攤爛泥和從我腦袋邊呼嘯而過的每一顆子彈,轉(zhuǎn)到了充滿激情地想我的生活,想我跌進去的那個新世界。我要想的東西太多,也就沒有精力去為啐到我臉上的唾沫擔(dān)憂了。我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會變成誰呢?我要到哪里去呢?我為什么被留下一條活命,為了什么目的?我什么時候能吃到點東西?

我偶爾把目光從我的靴子和磨損的鞋邊上移開,看著在我四周移動的東西。我們共有五個人成一排靠著那座煙熏室,我們誰也沒說話。我相信我們都在想心事。我坐在一個角落里,我的右邊有一條路。我的左邊有一個像我一樣的俘虜老是把綁著的雙手舉到臉上,撓他的腦袋,小小的頭皮屑掉到他的褲腿上,直到風(fēng)把它們吹起。

隨著太陽落山,我看見北佬開始移動他們的裝備,他們的人順著公路朝后方撤去,過了一會兒之后,兩個高大的聯(lián)邦軍人走了過來。

“你們站起來,叛軍。我們要開拔了?!?/p>

他們用斯普林菲爾德步槍對著我們,其中一個人嘴里叼著一支沒有點燃的粗雪茄。我們站起來,拖著腳步走到他們身邊,上了公路。他們像我們一樣慌亂,我想,因為他們老是要我們停下,然后又讓我們動身,先是走這條路,然后又折回另一條路。

“我們干嗎要帶著他們???”那個子較高的人說。他的脖子上有一塊刀疤,一說話那刀疤就由白泛紅。我聽他說的是滿口的英國口音。另一個衛(wèi)兵,稍微矮一點,卻壯得像塊磚,不停地找著點煙的火柴。

“照辦就是了,坎貝爾。我們這里得到的一切都是戰(zhàn)利品?!彼呎f邊笑,笑得并不歡暢,似乎他自己都不真正相信自己的話。

我們在一棵大櫟樹下停了下來,等著卡車和雙輪彈藥車通過,在這之前,我們差點被沖向遠處那座橋的裝著補給品的火車碾過。一個只拿著把鐵锨的瘸腿士兵從我面前經(jīng)過時,朝我的后腦勺拍了一下。然后他停了下來,開始搜我的口袋。

“給我住手,兄弟,要不我崩了你,列兵?!?/p>

原來是那個叼著雪茄的人。

“可是他有火柴。”

那個拿著鐵锨的人把我的小圓聽火柴掏了出來,這可是我在亞特蘭大的時候就保存下來的。他當(dāng)著我的面把火柴拿在空中揮舞。

“把它放回去?!钡鹬┣训男l(wèi)兵說。

“關(guān)你他媽的什么事?”

“我突然覺得不喜歡你,就是這么回事??臁!?/p>

“呸?!?/p>

那人把火柴塞回我的口袋,動作敏捷地用肘子朝我的肚子上捅了一下,然后他跳上了一輛卡車的后面,叫道:“你要去的地方用不著火柴,叛軍。那里沒有火柴都會熱得夠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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