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得自己花錢去買DVD,”她期冀地說,“不過它勾起了所有的回憶。演員們的喧囂,BBC俱樂部的味道。我跟你說,這讓我懷念聚光燈。知道嗎,我就是在那里遇到莫里斯的。我過去是個舞蹈家,有自己的事業(yè)?!?/p>
胖查理告訴梅薇·利文斯敦,他會通知格雷厄姆·科茨說她的銀行經(jīng)理有點擔(dān)心,然后就掛上了電話。
他不明白怎么會有人懷念聚光燈。
在胖查理最可怕的噩夢中,一束燈光從黑沉的天空中照射下來,將他籠罩。他當(dāng)時在一個寬大的舞臺上,隱身在黑暗中的觀眾們強迫他站在光束里唱歌。無論胖查理跑得多遠(yuǎn),跑得多快,或是藏得多好,他們都會把他找出來,揪回舞臺上去,面對數(shù)十張充滿期盼神情的面孔。他總是在真正開口唱歌前驚醒,大汗淋漓,不住顫抖,心臟好像一門大炮正轟擊著胸膛。
一天的工作結(jié)束了。胖查理已經(jīng)在這里干了將近兩年。格雷厄姆·科茨事務(wù)所的人員流動率相當(dāng)高。所以除了格雷厄姆·科茨本人,這里就數(shù)他資格最老了。可就算這樣,還是沒人喜歡他。
胖查理有時會坐在辦公桌后,望著清冷的灰雨敲打著玻璃窗,幻想自己住在某個熱帶海灘附近,不可思議的藍(lán)色海洋拍打著不可思議的黃色沙灘,泛起片片碎浪。胖查理還時常思忖,住在他想象中這片沙灘上的人,注視著浪花白色的手指,聆聽著棕櫚樹上熱帶鳥類的歌唱,或是在沙灘上散步時,會不會也曾夢想自己住在英格蘭,坐在某棟辦公樓六層一間櫥柜大小的屋子里,看著灰蒙蒙的雨滴,以求遠(yuǎn)離金色海灘和完美生活的空洞乏味?——這是一種就連插著小紅傘,朗姆酒成份稍微過多的利口酒也無法驅(qū)走的無聊感。這種想法讓他倍感欣慰。
胖查理回家時,在外賣酒吧買了一瓶德國白酒,又從隔壁小超市里買了根薄荷香型的蠟燭,然后到附近的比薩連鎖店買了份比薩。
晚上七點半,羅茜從瑜珈課上給他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會晚點過去,八點又從車?yán)飦黼娫捳f遇到交通堵塞,九點一刻告訴他車子已經(jīng)開到街口。此時的胖查理幾乎喝光了那瓶白酒,比薩也只剩下一角了。
后來,他曾想過是不是白酒讓他說了那句話。
九點二十分,羅茜終于到了。她隨身帶著浴巾,還有個裝滿香波、肥皂和一大罐護發(fā)油的塑料袋。羅茜精力充沛神采飛揚地對一杯白酒和一角比薩說了聲不。她解釋說自己在塞車時就吃過了,是她叫的外賣。所以胖查理坐在廚房,給自己倒了最后一杯白葡萄酒,從冷掉的比薩上挑著奶酪和臘腸吃。與此同時,羅茜走進浴室,然后很突然、很大聲地開始尖叫。
胖查理跑進浴室時,第一聲尖叫還未消失,羅茜正給肺部補充空氣,準(zhǔn)備發(fā)出第二聲。他以為自己會看到羅茜鮮血淋漓的樣子。但令他既意外又安心的是,羅茜身上沒有血。她穿著藍(lán)色胸罩和內(nèi)褲,手指著浴缸。那里正趴著一只碩大的棕色花園蜘蛛。
“抱歉,”她哀叫著說,“它把我嚇了一跳?!?/p>
“它們總是這樣,”胖查理說,“我來把它沖走?!?/p>
“你敢!”羅茜厲聲說,“這是條性命。把它拿出去?!?/p>
“好吧?!迸植槔碚f。
“我到廚房等著,”她說,“弄出去后告訴我。”
如果你喝了一整瓶白葡萄酒,那么用舊時的生日賀卡把一只相當(dāng)警覺的花園蜘蛛哄進塑料杯,就像是對手眼協(xié)調(diào)能力的一次挑戰(zhàn)。而一位號稱要到廚房等著,可實際上卻趴在你的肩膀后面提供建議,身上只穿著內(nèi)衣的未婚妻,在這項挑戰(zhàn)中也起不了什么正面作用。
但盡管有羅茜的“幫忙”,他還是很快就把蜘蛛哄進了塑料杯,用一張賀卡捂住杯口。這張卡片是一位學(xué)校里的老朋友送的,上面寫著“心有多老,你就有多老”。(而在內(nèi)頁則用“所以別老在心里意淫了,你這個色情狂——生日快樂”把上一句話完全顛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