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羅茜試圖拿出氣憤的口吻,但胖查理進監(jiān)獄的想法實在太傻、太可笑了,她費了好大勁才把笑意憋回去。
羅茜的手機發(fā)出顫音。她打開電話,說了聲“是我”以及“我很樂意,這真是太棒了”,然后就把電話放到一邊。
“是他來的電話,”她對母親說,“我明天晚上要過去。他會為我做飯。這多甜蜜啊!”接著她又說,“監(jiān)獄確實是個問題?!?/p>
“我是個母親,”她媽媽坐在這間連灰塵都不敢降落、沒有一丁點食物的公寓里說,“我知道是怎么回事?!?/p>
日近黃昏,格雷厄姆·科茨坐在辦公室里,盯著電腦屏幕。他打開一個個文件夾,瀏覽著一個個數(shù)據(jù)表。有些被他修改,而大部分都被他刪除了。
他今晚本該去伯明翰,一個由他代理的前橄欖球明星,今晚要開一家夜總會。但他打了個電話過去,表示道歉:有些事實在走不開。
很快窗外的光亮就完全消失了。格雷厄姆·科茨坐在電腦顯示屏發(fā)出的冷光中,修改著,覆蓋著,刪除著。
這是另一個關于安納西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安納西的妻子種了一塊豆子田。那些是你見過的最肥、最綠、最好吃的豆子。光是看上一眼,就能讓人口水直流。
安納西頭一眼看到這塊豆子田,就忍不住想要,而且不止是想要一點。因為安納西是個大胃王,他不想跟別人分享這些豆子,他要全部。
所以安納西躺在床上唉聲嘆氣,聲音又響又長,他的妻子和兒子們都跑了過來?!拔铱焖懒?,”安納西用虛弱孱弱以及病弱的聲音說,“我這輩子算是走到頭了?!?/p>
他的妻子和兒子們都放聲大哭起來。
安納西用虛弱病弱的聲音說:“在我臨死之前,你們要答應我兩件事。”
“任何事都行,任何事都行。”他妻子和兒子們說。
“第一,你們要發(fā)誓把我埋在那棵大面包果樹下。”
“你是說豆子田旁邊的那棵面包果樹?”他妻子問。
“當然,我說的就是那棵,”安納西繼續(xù)用孱弱病弱的聲音說,“你們還得答應我一件事。答應我,你們會在我的墳頭升一小堆火,以示紀念。而且為了證明永遠不會把我忘記,你們要讓這堆火燃燒下去,永遠不能熄滅?!?/p>
“我們會的!我們會的!”安納西的妻子和兒子們哀聲慟慟。
“為了表達你們的敬意和愛意,我希望在這堆火上看到一小罐鹽水,好讓你們記住,在我臨死時你們流下的熱淚?!?/p>
“我們會的!我們會的!”他們失聲痛哭。安納西閉上眼睛,再也沒有呼吸。
他們把安納西抬到豆子田旁邊的面包果樹旁,埋在了六尺之下,又在墳頭升起一堆火,旁邊放了一個盛滿鹽水的罐子。
等到月升日落夜幕低垂時,安納西便爬出墳墓,跑到豆子田去,摘下最肥、最熟、最甜美的豆子。他把豆子收集起來,放到罐子里燒熟,一直吃到肚子像鼓一樣又大又脹這才罷休。
在黎明來臨前,他又鉆到地底下,繼續(xù)睡覺。他的妻子和兒子們發(fā)現(xiàn)豆子丟了時,他就這樣睡著;他們發(fā)現(xiàn)罐子空了便又把水注滿時,他就這樣睡著;安納西沒有理會他們的哀痛,就這樣一直睡著。
每天晚上,安納西都從墳墓里出來,為自己的好主意手舞足蹈。每天晚上他都把豆子塞滿水罐,然后塞滿肚皮,塞到多一顆都吃不下為止。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安納西的家人越來越瘦,越來越瘦。因為成熟的豆子都被安納西在夜里摘走了,他們沒東西可吃了。
安納西的妻子看著空盤子,對兒子們說:“要是你父親在,他會怎么做?”
他的兒子們想了又想,回憶安納西給他們講過的每一個故事。他們隨后來到焦油坑,買了六便士的焦油,那足夠填滿四個大籃子。他們把焦油帶回豆子田,在田中央用焦油做了個假人:焦油的臉,焦油的眼,焦油的手指,焦油的胸。這是個很棒的假人,和安納西一樣黑,和他一樣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