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果一副不明事理的樣子道:那就聊吧,反正分隊長已經(jīng)同意了。
馬起義望著分隊長遠去的背影問:你們分隊長是紅軍出身嗎?
趙果點點頭:他是在遵義城參加的紅軍。
馬起義點頭說:看樣子也是經(jīng)過考驗的了。
趙果不說話,睜著一雙涉世不深的眼睛望著他。馬起義看有些冷場,忙沒話找話:你一個學生娃,又是個女娃,這么遠跑來參加革命,不容易哩。
趙果就笑一笑:參加抗日,人人有份。
馬起義就搓著手說:那是,那是。
兩個人邊說邊往前走,馬起義走得深一腳、淺一腳的。
趙果問:馬團長,你找我到底要聊什么???
馬起義還真的沒有想好要聊什么,自從遇見趙果,他就靈魂出竅,怎么也忘不掉眼前這個姑娘了。他來這里,就是想看一看趙果,他一天看不見她,心里就空落落的。于是,他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趙果認真地回答:報告首長,我二十了,再過兩個月就二十一了。
馬起義就說:好,好哇。
他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和趙果的談話讓他感到艱難,比攻打一個陣地還要費力氣。沒說兩句話,他就口干舌燥,頭上的汗都流下來了。他用袖子去擦汗,一邊擦一邊說:你看這天,熱死個人吶。
趙果就笑,抿著嘴,低著頭。她覺得馬團長這個很有意思,也很可笑。
馬起義又說:參加革命好啊,那你以后就要隨時隨地為革命作出犧牲。
是,首長!趙果不笑了,一副嚴肅的表情。
馬起義糾正道:你以后不要叫我首長,叫我馬起義同志就行。我叫馬起義嘛,你看你這小鬼,怎么老不記不住我的名字。我是秋收起義參加的革命,名字很好記的。
趙果又笑,偷偷的。
說完這些,馬起義無論如何也想不起該說什么了,手足無措地立在那兒。
趙果就不失時機地問:首長,不,馬起義同志,還有事要談嗎?
馬起義憋了半天,抓了抓頭,再也想不出什么名目,就說:這次就這樣,下次再談。
趙果如同出了籠的小鳥,匆匆地給他敬個禮,一邊“格格”笑著,跑遠了。
馬起義望著趙果遠去的背影,在心里說:這丫頭。
當馬團長一步步接近趙果時,趙大刀什么都明白了。此時,他在梁上遛著馬,想著馬團長卻在梁下和趙果風花雪月,他的心就難過得要死要活。他一遍遍在心里說服著自己:那丫頭跟自己沒啥關系,不就是一路同行來的陜北嘛,再也沒別的了。可他越是這么想,心里就越不是個滋味,認識趙果后的一幕幕生動地又浮現(xiàn)在眼前,思來想去的結果,讓他愈發(fā)忘不下趙果了。他沒地方撒氣,就騎著馬在梁上跑來跑去。那段日子,細心一些的人就會看見這樣的場景――馬起義在梁下的空地上和趙果談心,一邊走一邊說著;有時兩個人就立在樹下,一個低著頭,一個仰著臉。梁上的趙大刀身背大刀,策馬揚鞭地在梁上奔跑。訓練有素的棗紅馬,經(jīng)歷過大大小小數(shù)不清的戰(zhàn)斗,它知道該怎樣去跑,但趙大刀還是嫌它慢,不停地用巴掌拍著馬的屁股,棗紅馬在主人的命令下,揚蹄疾奔,一路的煙塵把人和馬都籠罩了。趙大刀一邊讓馬跑著,一邊說:狗日的,狗日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詛咒著誰,直到馬團長大搖大擺地走過來。
馬團長每次回來時的心情得很好的樣子,背著手,順手還揪下朵野花柳條什么的,顯得很有情調(diào)。他滿臉潮紅,嘴角眼角向上翹著,走過來時還哼著一曲支離破碎的歌。
趙大刀早已勾著頭,牽了馬迎著他立在那兒。
他看見趙大刀就大呼小叫地說:大刀,看你那個樣子,咋的了?三天沒吃飽飯似的。
趙大刀不說話,仍垂著頭,把馬韁繩遞給他。馬團長接過韁繩,伸手摸了摸馬脖子,才發(fā)現(xiàn)馬已是通身透汗,咴咴地打著響鼻,粗重的喘息仍沒平息,馬團長就心疼地說:哎呀,咋就跑成這個樣子,這是咋了?
趙大刀仍不說話,垂著頭立在一邊。
馬團長就轉(zhuǎn)過頭,看著趙大刀:以后遛馬可不能這么遛,又不是急行軍。
馬團長批評完趙大刀,牽著馬就往前走。
馬團長的心情很好,批評趙大刀時一點也不嚴厲,他搖晃著身子,哼著歌在前走,趙大刀氣呼呼地隨在后面,故意用腳踢跺著地面。
馬團長頭也不回地問:大刀,你看趙果那丫頭咋樣?
趙大刀抬起頭,張了張嘴,沒好氣地說:我怎么知道。
馬團長就回了頭道:咦,你們一路上走了兩個多月,你不知道誰知道。
趙大刀忿忿地說:那時我又知道她是女的。
馬團長就笑,這時有三兩顆星星從天幕中跳了出來。他抬起頭,望著那些星星說:這丫頭不錯,有味道,我看不錯。
趙大刀的火氣已經(jīng)無遮無攔了:好壞跟我有啥關系,我又不是她什么人。
馬團長終于發(fā)現(xiàn)趙大刀的情緒不對勁兒了,便慢下腳步,等他和自己走到一起,然后扭過臉問:你小子今天吃槍藥了,你這是咋的了?
趙大刀見馬團長較真兒了,便不再說話,脖子仍一梗一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