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書與廖觀音

雪花和秘密的扇子 作者:(美)鄺麗莎


   女書與廖觀音
  
  文/潔塵
  
  因?qū)ε畷呐d趣,最近看了美籍華裔女作家鄺麗莎的小說《雪花和秘密的扇子》;因小說中關(guān)于纏足的詳盡描述甚為殘酷,我進而去查了一些“天足”女性的資料以釋放“纏足”所帶來的窒息感;順著這一路線,自然就近探訪了廖觀音這一“天足”女杰。
  
  關(guān)于女書,以及它所代表的那種隱秘的女性文化,這些年來時不時見諸于媒體。從這些報道中我們得知,女書是流傳于湖南省江永地區(qū)瀟水流域的農(nóng)家女專用文字,是漢字的一種變體,基本用字只有五、六百個,主要用于女性的書信往來或個人記述。女書是相對于男性所使用的方塊漢字而言的,其字符為斜體,使用者和閱讀者均為女性,男性不能辯識。專家們考察,女書之所以發(fā)生于江永地區(qū),在于這個地區(qū)一是地理邊區(qū)——湘桂粵三省交界、中原和嶺南的通道,再是文化邊區(qū)——漢人瑤化、瑤人漢化、漢之儒家觀念和瑤之自由風(fēng)氣的混血文化。
  
  隨著最后一代女書老人的去世,女書行至今日已基本處于滅絕的狀態(tài)了;而女書呈現(xiàn)在手帕、扇子、布匹等此類物件上的許多實物,因有著燒毀隨葬的風(fēng)俗,也相當罕見了。清華大學(xué)中文系趙麗明教授等人多年來著力打撈這一奇異的文化遺產(chǎn),搶救整理了現(xiàn)存的全部女書文本,并將之出版問世。與此同時,遠在美國的華裔女作家鄺麗莎,帶著強烈的興趣,在2002年深入湖南江永縣考察女書文化,并拜訪了當時還在世的最年長的女書老人、接近100歲高齡的陽煥宜,在了解女書的同時了解了早年當?shù)嘏缘纳鏍顟B(tài)和情感狀態(tài);之后,鄺麗莎寫作并出版了以女書為題材的長篇小說《雪花和秘密的扇子》,反響熱烈。這部小說的中文版2006年7月由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出版;在我的觀感中,此書頗具可讀性,同時,還伴生著一種民俗意義以及女性關(guān)系認知上的奇異感。
  
  至于說廖觀音,對成都近代史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這個女子。她1884年出生在成都近郊石板灘,祖父曾因參加廣東三元里抗英斗爭而被追捕,遂率全家逃來成都投親靠友,以開染坊為生。廖觀音行九,無名,人稱廖九妹;六歲時母親為其纏足,她就爆發(fā)出驚人的反抗力量,從而保護了自己的雙腳不被戕害。17歲,廖九妹參加了義和團在成都地區(qū)的分支組織紅燈教,因其勇猛頑強并足智多謀,迅速成為號令一方的人物,追隨者尤其是女性追隨者甚眾,加之這個女子容貌端麗,被眾多教徒傳稱是觀音下凡,于是“廖觀音”的名號不脛而走。廖觀音1903年被捕,被斬殺于成都下蓮池,享年19歲,紅燈教也因之而瓦解。關(guān)于紅燈教、廖觀音以及對世態(tài)人心的影響,李劼人先生的長篇小說《暴風(fēng)雨前》里有相當生動且深刻的反映。
  
  有意思的是,現(xiàn)實中的廖觀音和小說中的“百合”“雪花”這些個女性,幾乎是同時代的人,她們都生活在清末。四川和湖南,在當時都屬較之中原的邊緣地區(qū),蜀文化和楚文化也都有別于正宗的儒教文化。在這兩個故事里,廖觀音與百合、雪花,天足和三寸金蓮,“暴民”和“良民”,反抗和順從……都是些相對立的元素,但是,有一點我想是相通的,那就是它們都擁有深厚的女性情感方式和某種獨特的女性交往方式。在《雪花和秘密的扇子》一書中,呈現(xiàn)這些方式的是“女書”這一媒介,在廖觀音的故事里,她和她的女性衛(wèi)隊以及女性追隨者之間想必也有一種秘密且獨特的交流方式。對于后者,在我還是一種假想;我想,是不是會有一種類似于當年四川保路運動時期“水電報”之類的東西?為此我請教了一位對成都地方志尤其是對近代成都頗有研究的學(xué)者朋友,他笑了,贊我的想法很有趣,他說,現(xiàn)在還沒有這方面的資料呈現(xiàn)出來。他又說,你寫小說嘛。呵呵,這倒不失為一個主意。不過,我是不會寫的,說實話,我對廖觀音其人其事實際上沒什么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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