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學(7)
　　
　　大姐、她的義姐妹們以及村里的其他一些婦人聽了這些話不由得潸然淚下，嗚嗚哭成一片。
　　
　　嬸嬸接著媽媽吟唱的基調(diào)又接著唱了起來，嬸嬸總會在悲傷的時刻表現(xiàn)她特有的樂觀。“我人丑，也不太聰明，不過我一直培養(yǎng)自己良好的性格。我一直深愛我的丈夫，他也愛著我。我們是一對幸福般配的丑鴛鴦，但夫妻生活融洽，伉儷情深。我衷心希望你也能像我們一樣美滿幸福?！?br>　　
　　輪到我唱時，我提高了嗓門，“大姐啊，大姐，我的心在哭泣，因為即將失去你。倘若我們是兒子就不必遭受這樣的分離，我們就可以像爸爸和叔叔、大哥和二弟一樣永遠生活在一起了。你走了，我們都很難過，樓上的屋子也會因為失去你而顯得冷清?！?br>　　
　　我打算把我從雪花那邊學來的東西都唱給大姐聽，這是我想給她的最好的禮物?！懊總€人都需要衣物，無論暖冬還是涼夏，所以不要等到人家來要求，主動為家里的每個人做些衣服。吃飯要讓婆家人的人先動筷。勤勤懇懇做事，務(wù)必記住這三點：善待尊敬婆家人，關(guān)愛丈夫，為他添補衣物，疼愛你的孩子，以身作則。只要你做到這些你的新家人會喜歡你的。嫁入這么好的人家，你要始終保持平和的心態(tài)?！?br>　　
　　大姐的義姐妹接著我又唱起來。她們都很喜愛大姐，這也難怪，大姐善解人意又多才多藝。每有一個姐妹出嫁，她們的圈子就要失去一位伙伴。剩下的只是她們曾經(jīng)一起做女紅時的美好記憶，和三朝書上留下的話語在未來的歲月里給予她們有限的慰藉。她們中若有誰先離世，她們發(fā)誓將齊齊出席葬禮，將她們寫下的言語燒給地下的亡靈。雖然大姐的出嫁讓剩下的姐妹好生難過，但她們還是真心地祝愿大姐今后都能過上快樂的生活。
　　
　　大家都唱完了自己的歌曲，眼淚也流了不少，這時雪花開始發(fā)表她自己特殊的講話了?！拔也淮蛩銥槟愠┦裁?，”她說道，“取而代之的是，我將與你分享我和你的妹妹一直以來保持聯(lián)絡(luò)的方法?！闭f著，她從袖子里取出了我們的扇子，將它打開，念起了我們寫在上面的只字片語，“大姐，我們的好朋友，你善良嫻靜。你是我們永遠最美好的回憶?！比缓笱┗ㄟ€告訴大家，她特意在我們?nèi)遮叿笔⒌幕ōh(huán)上添上了朵粉色的小花來象征永遠的大姐。
　　
　　次日，大伙采摘了些竹葉，又把木桶里灌滿了水。當迎親的隊伍來到的時候，我們就把竹葉撒在他們身上，象征新婚燕爾的愛情如竹葉般四季常青；我們又把木桶里的水朝他們潑去，告訴他們我們的大姐像這清泉般純潔。整個過程都充滿了歡聲笑語。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一直是吃吃喝喝，時而又表露出離別的哀傷之情。大姐的嫁妝也搬了出來，大伙不時贊賞著大姐的巧手慧心。整個一天，大姐都美美的樣兒，只是雙眼始終噙著淚。第二天，大姐坐進了轎子，離開家門。人們拿出了更多的水潑向他們，還喊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蔽覀円恢备S著隊伍到村口，看著他們走過石橋，最終走出了浦尾村。大姐出嫁的三天后，我們往她新的村莊送去了親手制作的米糕、小禮物和所有的三朝書，她們會在大姐的屋子里大聲朗誦這些三朝書。第二天，按照當?shù)氐牧曀?，大哥趕著馬車，把大姐帶回娘家。除了一年中幾次前去與夫君相聚，大姐大多數(shù)日子都會住在娘家，直到她有了身孕為止。
　　
　　關(guān)于大姐出嫁的種種，令我記憶最為深刻的是她探夫回娘家后的第一個春天。以前的她總是顯得悠閑沉靜，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角落里，做著針線活，從不惹事，一味地順從?？蛇@次她卻跪倒在母親跟前，一頭栽進母親的懷里失聲痛哭起來。因為她的婆婆挑三揀四，一味責罵她的不是，而她的丈夫無知且粗暴，婆家的其他人又要求她負責打水和洗全家人的衣服。她的一雙巧手因此而變得傷痕累累。她的婆家人不情愿養(yǎng)活她，還責怪我們家送去的食物太少。
　　
　　美月、雪花和我三個擠在一塊，唧唧喳喳地感嘆大姐的不幸，但心里面我們都不相信同樣的情況會發(fā)生在我們自個兒身上。媽媽撫摸著大姐的頭發(fā)，輕拍著她因痛苦而抽搐的身體。我本以為媽媽會安慰大姐，告訴她這只是短暫的情況，事情會慢慢好起來，但她什么也沒有說。媽媽一臉的無助，她轉(zhuǎn)向了嬸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