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他們都慌了，紛紛奔來跑去，趕緊調(diào)和水泥，想把那道裂縫用水泥堵住，用木頭塞住，只要能擋住海水進來。海水洶涌地往里灌，很快填滿了貨艙。他們在齊腰深的水里艱難地行走。”

又喝了一大口茶。

“沉重的巨浪和涌進船里的成噸的海水使船身嚴重傾斜?？礃幼雍芸炀鸵料氯チ耍L下令‘棄船逃生’。但愿你能想象那些渺小的救生艇在滔天巨浪中掙扎的情景!他們失去了二十七條漢子。最后發(fā)生了兩件奇特的事情。第一，‘北極磨工號’——正如你看到的那樣——并沒有沉下去，只是傾側(cè)著搖擺不定。船長看到它仍然浮在水面上，就又返回船上，第二天他們遇到了一艘營救拖船，用一根拖纜拴著，終于被拖進了海港?！?/p>

“那么丹尼斯呢?”

但是電話鈴響了，老人吱嘎吱嘎地走進海圖室，用洪亮的聲音對著另一部電話講話。然后走到門邊。

“好了，我只能打斷話頭了。他們抓住一艘俄羅斯拖網(wǎng)漁船，它在二百英里的界線內(nèi)捕魚，沒有執(zhí)照，而且漁網(wǎng)的網(wǎng)眼小于規(guī)定尺寸。這是他們第二次抓住同一條船和同一位船長了。海岸巡邏隊正把他帶進海港。我要去辦一些書面手續(xù)。下星期再來，我們一起喝茶?！笨鼱栄刂a頭行走，伸長脖子想再看一眼“北極磨工號”，但它消失在細雨中了。一個男人穿著粗呢上裝和塑料涼鞋，正出神地望著庫迪航海物資供應站的櫥窗里擺放的套鞋。他有著濕漉漉的、通紅的腳趾。在奎爾經(jīng)過的時候說了一句什么。酒店，航海五金店。一條長線多鉤釣魚船朝魚廠漂去，一個穿黃色油布雨衣的身影靠在欄桿上，盯著下面打著漩渦的機油色的海水。

在碼頭的盡頭，人們在裝板條箱，一股垃圾的氣味。板條箱旁邊拖上來一條小船，上面靠著一塊木板，用粉筆寫著：“出售”。奎爾打量著這條船。雨水流過倒扣著的船底，叭嗒叭嗒地落在石子路上。

“你掏一百塊錢，它就歸你了?！币粋€男人靠在一扇門框里，手上的水流進口袋里。“是我兒子造的，可他現(xiàn)在走了。摸彩票得了五百塊錢。遠走高飛去大陸了。那里的人都生活在蛇堆里?！彼l(fā)出一陣竊笑?！八プ策\氣，尋找該死的出路?！?/p>

“噢，我只是隨便看看?！辈贿^一百塊錢買一條船倒不算很貴。它看上去挺不錯，似乎夠結(jié)實的。漆成白色和灰色，簡直跟新的一樣。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頭。奎爾用指關(guān)節(jié)敲了敲船幫。

“你猜怎么著，”那人說?！敖o我五十塊錢，它就是你的了?！?/p>

“它漏嗎?”奎爾問。

“不漏!絕對不漏!結(jié)實得跟海牛一樣。只是我的兒子把船造好就走了。你瞧，他倒是一走了之，一身輕松。我想把它從我眼前弄走。我本來想把它燒掉，”他狡猾地說，掂量著奎爾的反應?！把鄄灰?，心不煩嘛。不然看見它就想起我那兒子?！?/p>

“別，別，別燒掉它。”奎爾說。“五十塊錢總不會有錯，不會的!”他掏出五十塊錢，換回一張潦潦草草寫在一個信封背面的收據(jù)。他看見那人的外衣是用一種疙里疙瘩的面料做的，被撕開了幾道口子，衣襟上沾著污漬。

“你有拖車嗎?”那人指了指船，手在空中劃著圓圈，做出滾動的姿勢。

“沒有。我沒有拖車，怎么把它弄回家呢?”

“你可以在庫迪的店里租一輛，如果你愿意付給他嚇人的租金。或者，我們把它綁在你的卡車車箱里?！?/p>

“我沒有卡車，”奎爾說?！爸挥幸惠v旅行汽車?！彼偸菦]有合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