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封素白的信，看看字跡，從不曾見過。不對！這字這樣熟識，這不是自己的筆跡嗎？

她哪時(shí)給自己寫信來了？

“奇怪是不是？也沒貼郵票？”

她四妗反身去關(guān)衣櫥，一面又說：“是大信寄來的，夾在給我的信里?！?/p>

原來是那個(gè)魚刺哽咽喉的男生！那個(gè)看武俠故事，燒破蚊帳的！

這字為何就與自己的這樣像？世間會有這般相似的字嗎？——貞觀將它接過，在手中捏弄半天，一時(shí)卻不知如何處理。

她四妗問她：“你不拆開來看嗎？大信托我轉(zhuǎn)給你——”

“要啊——我在找——剪刀——”

她四妗又說：“姑丈的事，他到前天才知的，你坐在這里看吧，四妗先去買菜?！?/p>

“哦——”

四妗走后，貞觀摸著了剪刀，摸著、摸著，終于把封口鉸開——世上或許有字體相似之人，但會相像到這般程度嗎？

她展信來讀，心上同時(shí)是一陣戰(zhàn)栗：

貞觀：這么久沒有大家的消息，我因?yàn)橛袀€(gè)指導(dǎo)教授生病（他今年七十，一直獨(dú)身），這些時(shí)都住到宿舍里陪他，家中難得回去，昨天才聽家母說起令尊大人之事，甚悲痛，在此致問候之意，希望你堅(jiān)強(qiáng)，并相勸令慈大人節(jié)哀！

大信　上

她將信看了二遍，一時(shí)便折好收起，怎知未多久，卻又取出來，重行再看——。

２

經(jīng)過這樣一次大變故，貞觀母親雖說逐漸、慢慢的好起，然而，體力與精神，都較往前差很多，因此她外婆生病的這些時(shí)，她母親要她住到這邊來，早晚侍奉湯藥，多少盡一點(diǎn)女兒心。

老人家這次鬧頭疼，是患兩日即好，好了又發(fā)……如此拖了半個(gè)余月，惹得一家人擔(dān)憂不說，連她住臺南的大姨，都趕回來探望。

姊妹之間，她大姨與貞觀母親最是相像，說是從前做女兒時(shí)，大姨丈從外地跑來，想偷看女方，怎知大姨婚嫁之齡，豈有街上亂走的？這下媒人只有指著貞觀母親——那時(shí)還十二三歲，說是：這是伊小妹，生的就是這個(gè)模樣。

在貞觀父親剛?cè)ナ罆r(shí)，大姨到她家住了整整十天；貞觀每早晚聽伊這樣，相勸自己母親——水紅，死的人死了，活的還要過日子！

而回來的這幾日，娘家的兄嫂、弟婦，個(gè)個(gè)異口同聲留伊，她大姨還是入晚即到貞觀家睡——為了重溫姊妹舊夢，更對遭變故的人疼憐。

這晚，外婆房內(nèi)擠滿請安的人；貞觀坐在床頭，正聽眾人說話，抬頭卻見她大姨提了衣物進(jìn)來。

“大姨，你不多住一天嗎？”

“不行啊，車班老早看好了，我還叫銀城去買車票——今晚，我就睡這里?！?/p>

她三妗笑道：“——我就知哦：是來吃奶的！”

眾人都笑起來；她大姨坐到床邊，才又說：“要說斷奶，我可是最早的一個(gè)！要笑你應(yīng)該笑阿五，他吃到七、八歲，都上國校了，還不肯離嘴，阿娘在奶頭上抹萬金油、辣椒，他起先是哭，還是不放，阿娘沒辦法，只好由他——”

眾人又都笑起。

“是怎樣斷的？”

“他每日上學(xué)堂，都先得吃幾口，才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