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亮終于出來了，海風(fēng)習(xí)習(xí)吹拂；貞觀只覺自己就要唱出歌來：

嶺上春花，

紅白蕊；

歡喜春天，

放心開——

她看著身邊的大信，心內(nèi)也只是放心??！

他今夜又是白上衣，白底條紋長褲，還說那西褲是全國唯一。

也不知這人怎么就這般自信！他是一個又要自負(fù)，又要謙虛的人！

男兒膝下有黃金，俯拾即是！胸府藏的萬寶山，極其貴重的！

大信正是這樣自信滿滿的人，然而，另方面，他又要謙抑、虛心……

照說，這些特質(zhì)是矛盾而不能互存的，卻不知這人用了什么方法，使它們在他身上全變得妥貼、和諧了！

兩人這般相似，好固然好，可是……

貞觀忽然想：要是有那么一天，彼此傷害起來，不知會怎樣厲害？

就說他這份倔強：這些日子來，他一直努力讓她了解，他是看重她的，從前那女孩的事，只是他不堪的一個過去，是他從少年成長為青年的一個因素之一。

貞觀知道：他不輕言遺忘，不提對方缺失，并不代表他還記掛著伊，而是他淳厚的個性使然；是如此才更接近他的本性。

說忘記伊了，那是假的，但廖青兒三個字，卻已經(jīng)變成同學(xué)錄上的一個名姓！

其實連那女孩的名字，都是他告訴她的：那天——他把一本大學(xué)時代的記事簿借她，因為他在里面涂滿漫畫。

貞觀一面翻，大信就在一旁解說；當(dāng)她翻過后兩頁，看到上頭蓋了個朱砂?。骸傲巍唷獌?，哇！這名字好聽啊——”

“那是她的名字！”

“……”

語氣非常平靜，貞觀只能對他一笑，便又繼續(xù)翻看。

大信的意思是：一切已成過去，……然而他就是不說，他是想：你應(yīng)該了解哇！

有時，貞觀寧可他說了，自己好聽了放心；其實，也不是什么不放心，她并非真要計較去。

與其說負(fù)氣，還不如說心疼他；惜君子之受折磨——她是在識得大信之后，從此連自己的一顆心也不會放了；是橫放也不好，直放也不好。

這樣，她就要想起阿嬤的話來；老人家這樣說過：寧可選擇被負(fù)的，不要看重負(fù)了人的；這個世間的情債、錢債，是所有的欠債，總有一天，都要相還的；這世未了有下世，這代未了有下代——如此轉(zhuǎn)思，她終于明白：大信原來完整無缺！他的人，可是整個好的！——“你在想什么？”

貞觀不能回答，只是鬼靈精一笑。

大信又問：“你知道我想什么嗎？”

貞觀搖搖頭；大信于是笑起：“你聽過﹃一念萬年﹄嗎？”

“不是佛經(jīng)上的？”

“正是！正是——”

大信深深吸進一口氣，方才念道：“剎那一念之心，攝萬年之歲月無余——”

“……”

“——明儒還有：一念萬年，主宰明定，無起作，無遷改，正是本心自然之用——的句子?！薄獌扇苏f說，走走，不覺又彎到后港岸來；貞觀這一路抬頭看月，心里只差要唱出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