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會騙我,可是——”
“可是什么?”
大信見她兩眼一轉(zhuǎn),倒是好笑起來:“我不是懷疑,我在想:怎么就這樣好聽呢!”
貞觀笑道:“我第一次聽這聲音,忘記幾歲了,反正是小時候,聽大人說是閹豬的,心里居然想:那我長大以后,就做閹豬的——”
話未完,大信已經(jīng)朗聲笑起;貞觀看他笑不可抑的樣子,想想實在也好笑,到底撐不住自己笑了起來;大信又問:“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念化學(xué)?”
貞觀轉(zhuǎn)一下眼珠,試猜道:“因為——因為——”
大信笑道;”我高中三年,化學(xué)都只拿的六十分,臨上大學(xué)時,發(fā)憤非把它弄個清楚不
可——就是這樣清純的理由,啊哈!”
他說完,特別轉(zhuǎn)頭看了貞觀一下,兩人又是心識著心的笑起來。
到了后菜園,只見籬笆內(nèi)外有三、二小兒在那里嘻笑、追逐;貞觀略看了一會,便找著菜瓜棚,開始切割藤蔓;藤絲轉(zhuǎn)繞,牽牽掛掛的瓜果和莖葉;貞觀選著肥大的,正待動手,卻聽大信在身后叫她:“你知道我現(xiàn)在怎樣想;”
貞觀連頭也沒回,只應(yīng)一句:“想到陶淵明了!”
“不對!”
“不會想到司馬光和文彥博吧?這兩人都做到宰相的!”
大信哈哈笑道:“宰相也有他童稚的幼年啊!就算你答對一半;我在想你小時候什么樣子。”
貞觀哼他一聲,繼續(xù)割瓜;背后大信又說;”其實你還是對的,我也想到了陶淵明:田園將蕪胡不歸?”
貞觀聽說,一時停了手中的事,熱切回顧道:“他那些詩,你喜歡哪句?”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無違﹄——你呢?”
“應(yīng)該也是吧?!?/p>
兩人正說得熱鬧,大信忽叫了起來:“快呀!你快過來看!”
貞觀心想:這人有這樣的忘情,大概是什么人生難得見著的——她于是放下利刀,興趣十足的走近大信身旁,這一看:原來是朵才從花正要結(jié)為果實,過程之中的小絲瓜;它的上半身已變做小黃瓜那般大小了,下半身卻還留著未褪退的黃瓜瓣!
黃花開處結(jié)絲瓜,偏偏這個臺北人沒見過;貞觀忍不住笑他。
“咦,你笑什么?”
她連忙掩口:“我笑我自己知道的!”
大信嘆道:“瓜面花身——生命真是奇妙??!”
貞觀其實是想到“身在情長在”的話;原來身在情在,身不在情還是在……花雖不見,這幼嫩小瓜,即是它來人世一趟的情——大信笑說道:“你想什么我知道!”
貞觀且不言,返身回原處,拾起刀把,將刀背敲二下,這才道是:“你知道么?!那更好,我就不用說了!”
回來時,大信幫她提著袋子,直到離廚房卅步遠,才停住道:“好了,我回伸手仔?!?/p>
貞觀謝了一聲,接過絲瓜袋,直提入灶下來;偶一回頭,看到那人竟是寸步未移;她于是調(diào)皮的擠了擠眼睛,才跨步進去。
廚房這邊,油飯正好離灶起鍋,貞觀交了差,找著一張小椅子坐下,身未坐定呢,她三妗早裝了小小一鍋油飯,捧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