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5 并非奇跡

我的丁一之旅 作者:史鐵生


回過頭來再說丁一的病吧。丁一神了!樂觀的丁一,堅強(qiáng)的丁一,年輕有為的編劇丁一,被媒體頻頻關(guān)注的和在眾多漂亮的女演員中如魚得水的丁一,真他媽神了——他的病居然好啦!忽然之間,就好了。對呀對呀,痊愈了,沒事了,身上的那些丑陋的花株或惡毒的種子均告消失,一下子全都沒了!要不說神了呢。

當(dāng)然是經(jīng)過一系列檢查的:X光,B超,CT,核磁共振,血,尿,淋巴,唾液……嘿,那東西怎沒了呢?再做一遍:X光,B超,CT,核磁共振,血,尿,淋巴,唾液……沒有,還是沒有,邪了門兒啦。大夫們白紙一樣的臉上堆起無數(shù)褶皺。一個說:“原來什么情況,肯定有嗎?”二個說:“就像我站在您跟前一樣確定?!比齻€說:“那怎沒了呢?沒也不能沒得這么干凈呀?”四個說:“不可能沒,不、可、能!”五個說:“您是說現(xiàn)在不可能沒,還是說原來不可能沒?”六個說:“現(xiàn)在和原來都不可能沒?!逼邆€說:“那我們都是傻B?”

丁一站在一旁插嘴道:“還有一種可能。”

“什么?”揉皺的白紙們一齊轉(zhuǎn)向他。

“原來有,現(xiàn)在沒了。”

大夫們搖頭,疑嘆,盯著那些光怪陸離的膠片和屏幕發(fā)呆。

沉寂中,有個大夫擊桌而笑:“簡直是扯淡!”

這讓丁一有些惱:“您的意思是不是說,只有死了我才對得起各位?”

“啊不不不,沒這意思。怎么跟您說呢?這么說吧:我,我本人,必須承認(rèn),醫(yī)學(xué),到目前為止,還是個傻B。而您,丁一,是個奇跡!”

“聽起來還像是說,我死了才正常?!?/p>

“是的,從咱們掌握的情況看,是這樣。”

“也就是說,各位擺弄了半天的那些光啊藥呀,全是糊弄人的?”

“也可以叫安慰,安慰療法。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p>

“壓根兒,一開始,您就知道那些玩意兒沒什么作用?”

“安慰,也是一種作用?!?/p>

“會不會,我壓根兒得的就不是那種病呢?”

“根據(jù)咱們掌握的情況看,不應(yīng)該是別的。”

“那么,根據(jù)咱們掌握的情況看,這會兒我該在哪兒?”

“這個嘛……不好說。說不好?!?/p>

“不說(的)好!反正不該是在這兒,對嗎?”

“您是個奇跡?!?/p>

“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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