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睛,把頭靠到椅背上,雙手抱著皮包,康迅的微笑馬上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他的微笑給人一種暖融融的感覺,也許她最初的喜歡就是從他的微笑開始的。他的眼睛,噢,不,她寧愿先越過眼睛,因為它們是藍色的。他的鼻子算不算希臘似的?也許他祖上有希臘血統(tǒng),他的鼻子直直地向下,正面你無法看見鼻孔,很完美,是么?對,是的,鼻廓也不是很大。他的嘴,薄唇闊嘴,很適合抿嘴微笑。他的頭發(fā)是褐色的,他不十分高大,一米七八?差不多。他體魄健壯,什么人都會相信他有力量,發(fā)大水,他會把困在樹上的老太太抱到船上;地震時,他會背上三個孩子逃離危險地段;在街上遇到壞人,他不會因為膽怯而繞開。他很善良,認識他不需要太久,便可以發(fā)現(xiàn)這一點。她想起他們在教室里交談的時候,她能感到他散發(fā)著的東西,它像一種場,讓她覺得溫暖和安全。無論他們談論的話題是什么,在這個場內(nèi),誤解變得很難,領會對方又是那么輕而易舉。她第一次不擔心自己在一個男人面前說錯了什么,即使說錯了,好像也沒什么。她認真地回憶與丈夫的共同生活,還從沒讓她有過類似的感覺。他站在她背后,也往窗外看時,雨還沒下,但她覺得他的身體在她后面不遠的地方建立了一個溫暖的世界。她能那么具體地感受溫暖的全部涵義。
跟他在一起,她覺到安全;跟丈夫在一起,她也有安全的感覺。這兩者有什么不同,她一時想不清楚,但這兩者肯定不同,她這樣認定。她起身離開長椅,終于能夠像往常一樣從容地朝家走去。她覺得周圍的一切,哪怕是往日的一片舊葉子,都有一種讓她覺到陌生的新面孔,似乎在提醒她注意,生活隨時都在誕生美好的東西。她以為她找到了一條適當?shù)穆罚鎸笛?,那便是先不理他,像平時一樣對他,像沒讀過這封信一樣。
她應該回到剛才離開的道路,并沿著它一直走到公園的東門。但她沒有,她向前,繞過灌木叢旁邊的一條小徑,她想在這之后,再返回剛才的路上。在她快要離開小徑時,灌木叢已經(jīng)極為疏朗了。她能看見不遠處一棵老柏樹下的草地,草地上有一對男女。男人背靠老樹,坐在地上,他側(cè)對著王一的方向,他的腿上坐著一位與王一年紀相仿的女人。王一多看了一眼,她想不好像她這個年紀的女人,還能在公園里坐在男人的腿上,這并不尋常。即使坐在丈夫的腿上,在公園里她也不能。如果那個女人愿意或是察覺了,她可以很輕易地看見王一,但她不愿意,因此也沒察覺,她正定定注視著頭被她雙手捧在近前的男人。王一這時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是賈山,而女人卻不是吳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