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還安定嗎？"

"基本可以，但有幾個人在發(fā)牢騷，好像還議論了你幾句。"

"說我什么？誰說的？"

"吃飯時陳副總在說。"

"他？"牟尼愣了一下，"說什么？"

"他說你曾是他的學(xué)生，要不是他，你根本無法留在北京。"

"他說得對。"牟尼放下電話。

牟尼沉重了一會兒，又覺得一切都那么可笑，自言自語道："這就叫眾叛親離。"

第二天下午，牟尼正在公司與魯?shù)さ母赣H密談，他想搞清陳玉宗究竟還做了什么與陰謀有關(guān)聯(lián)的事。他對老人說："魯主任，你是歐陽京介紹來的人，又忠誠職業(yè)，品德高尚，所以我感到真是需要你。"牟尼說完，從兜里掏出一千元放到他手里，老人的眼淚出來了。牟尼也很感動，有那么一刻他甚至以為自己是真的憐憫這個可悲的老人，而不是他那單純可愛的女兒。牟尼又想，一個企業(yè)的黨委副書記竟如此悲慘，這點錢就可以讓他流出眼淚，他也真是為共產(chǎn)黨丟人。同時，牟尼似乎也感到了共產(chǎn)黨比資本家更善于培養(yǎng)人們對于職業(yè)的忠誠，魯老頭的人品并不見得好（他喜歡打小報告），但是他兢兢業(yè)業(yè)，說話謹(jǐn)慎。

叢小波就是在那個時候自天而降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當(dāng)陳玉宗為他打開門，叢小波緩緩而入時，牟尼還覺得自己的眼花了，因為他昨晚還做了有關(guān)叢小波來公司逼債的夢，現(xiàn)在看起來夢是靈驗的。"你的錢，我......"

叢小波打斷他的話，擺擺手："你以為我到這兒來是為了那區(qū)區(qū)三十萬？你也太小看我了，今天我是來答謝你上次請我吃飯的，晚上我想請你去個好地方，與你聊天我覺得很愉快，每天和那些只能談錢的人在一起真是受夠了。"

牟尼狐疑地望著叢小波總感到有些不對勁，像自己這樣毫無實力的公司根本不值得叢小波如此費(fèi)心，這里邊肯定有文章。但問題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呢，牟尼無法想象。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是一句真理，所以牟尼想拒絕。

叢小波看看表說："我得走了，晚上我讓他們來接你。"他見牟尼有些猶豫，就連連把他擋回去："什么也別說了，我等你。"

晚上，叢小波的副總兼財務(wù)公司經(jīng)理劉曉明準(zhǔn)時來接牟尼，他們的車來到了南城的一家從表面看十分不起眼的小餐廳。牟尼被帶進(jìn)后院，沒想到還有地下室，里邊燈光很暗，好像這里不是餐廳，而是一個販賣毒品的黑窩。這里彌漫著一種奇異的香味，仿佛是在他童年時嗅慣的薄荷加上紅燒肉的感覺，那時他家小屋后的食堂里經(jīng)常開會，中午就吃紅燒肉。在原野上長滿了薄荷，郁郁的清香中夾帶著濃濃的肉味，使牟尼的童年充滿了傷心與饑餓。

叢小波來得稍晚些，一進(jìn)門就給牟尼介紹說："這是劉曉明，我的死哥們，我一來北京就交上了他這個朋友，他原來在音樂學(xué)院學(xué)雙簧管，因為非法和一個附中不滿十六歲的拉小提琴的女孩睡覺，結(jié)果被判了八年，我來時他剛出獄，臉上還帶著監(jiān)獄的氣息。"

"那是最好的學(xué)校，我的大學(xué)。"劉曉明輕松地說。

"現(xiàn)在還吹雙簧管嗎？"牟尼問他。

"偶爾玩玩，但氣息不行，音色差了，不通了。"

上來的菜全都是牟尼從未見過的，有熊掌，穿山甲，娃娃魚，天鵝，虎骨燉品，最使牟尼驚奇的是那一人一份的猴腦。

牟尼感受不到任何滋味，只是想在這個世界上，自己又品嘗了一種新鮮，多了一分體驗，少了一分遺憾。

叢小波問牟尼："你覺得這熊掌像什么？"

"像燉爛的蹄筋，或者像是沒加甜味的藕粉。"

"不對。"叢小波說，"像精液。當(dāng)然，這是許多女人告訴我的感覺。"

幾個人都笑了，牟尼警覺的神經(jīng)也漸漸開始放松下來。正吃著，來了三個女人，她們一進(jìn)來就脫去風(fēng)衣，里邊都只穿著三角褲衩與乳罩。她們放松地說笑著，其中一個坐在牟尼旁邊，為他倒酒。

牟尼也像他倆一樣地捏著女人，但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看表，已經(jīng)九點了，他想自己應(yīng)該去秦總家了。

于是，他對叢小波說："對不起，我告辭了，我今晚必須去秦總那兒，商量關(guān)于電視拍攝的事。"

叢小波像突然想起什么，說："剛好，咱們可以一起去，我也正想去找秦總，為了一筆款子。"

"兩人都去恐怕不太方便。"牟尼說。

"我都不擔(dān)心，你有什么好不方便的？"

牟尼點點頭，與叢小波一起朝外走，叢小波突然又回頭對劉曉明說："別忘了去接我妹妹，你要親自去，讓她住總統(tǒng)套房。"

牟尼開始以為這不過是極普通的一句話，他絕沒有想到在以后的日子里，這句有關(guān)于他妹妹的一句叮嚀竟決定了大英雄叢小波的死亡，并使他死得那么充滿柔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