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誰能說清楚什么是有意義什么是無意義？！”有一次，她們爭論起來?！坝袥]有意義都是嘴唇兒一碰說出來的?！?br>　　
　　“這都是你給自己放縱找的借口?！倍⌒姥蛑S刺地說。
　　
　　我放縱嗎？大丫從游泳池爬上來時問自己，回答還沒想好時，她看見那個年輕的救生員靠墻站著，毫不掩飾地看著她：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兒。大丫豐滿的胸部迎接過很多男性唐突粘滯的目光，對此她有足夠的經(jīng)驗。她牢記老娘做人要寬容的教誨，幾乎從沒把這當回事。她想，如果她不多想，誰都沒損失。但是，這個救生員類似的目光中凸現(xiàn)出一點不同：充滿情欲的目光缺少下流。
　　
　　傻比。大丫無聲地說了一句，姑作從容地從他面前走過去，心里卻莫名地慌亂。洗澡時，她也想找丁欣羊喝酒去，可惜后者是個越喝越嚴肅越嚴肅話越少的主兒，好像每一口酒都能揭示生活嚴峻的本質(zhì)。她曾提醒丁欣羊別因為意義破壞了樂趣，后者的回答讓她氣餒，就此放棄勸說。
　　
　　“意義還是很重要，盡管經(jīng)常找不到它?！?br>　　
　　交還鑰匙的時候大丫看見救生員走出游泳館的大門。他年輕的體魄和體態(tài)讓情場老手大丫不禁發(fā)出難得的感慨：他至少比我小一百歲。她想起一個一般五年左右聯(lián)系一次的女友，雖然自己人到中年，卻不跟中年男人談戀愛。她的理論是中年男人要多少缺點有多少缺點，跟中年婦女一樣，跟他們在一起叫人怎么長進？！所以她的男朋友都是小伙子。大丫從沒想自己能這樣生活，就像她同樣沒想過自己不能這樣生活一樣。她內(nèi)心自由的感覺是她專欄文章頗受歡迎的原因之一?！傲硪粋€原因是你生活放蕩?！倍⌒姥蛴幸淮伍_玩笑地說。大丫買了一聽冰鎮(zhèn)可樂，這是她游完泳的又一大享受。她想起眼前跟自己“放縱”的老張，算起來也有兩個月沒在一起了。除了偶爾打個電話說幾句可說可不說的話，大丫和老張各寫各的文章，“人生就是不能什么都有”，這是老張的總結(jié)。
　　
　　大丫開自行車鎖，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救生員站在身后。大丫真想開兩句玩笑，比如，到陸地就不用救護之類的。
　　
　　他打了聲招呼，然后鎮(zhèn)定地說了自己的名字。大牛，聽起來像小名，大丫回答說：
　　
　　“我沒小名兒?！?br>　　
　　“那我跟你說件事?！贝笈Ｕf。
　　
　　大丫看到他運動衫下健碩的身體，腦海里出現(xiàn)一個詞—— 身體販賣者。
　　
　　“你有時間嗎？”他又問了一句。
　　
　　“沒有?！贝笱颈M量把語氣放平穩(wěn)。
　　
　　“那我另外找時間吧。”他從褲子兜里掏出一個紙片兒，“我的手機。你給我打電話。”他幾乎命令的口氣伴隨著一個幾乎純潔的眼神兒，狠狠碰動了大丫快要僵死的心。她掏出自己的手機說，我現(xiàn)在就給你打吧。
　　
　　大丫撥通了號碼，但聽不見大牛手機的鈴聲。她問他是不是放震動了。他說：
　　
　　“我還沒買吶?！?br>　　
　　“行，還是你狠。我老了，玩不起酷了。”話音剛落，大丫就被對方緊緊地摟了一下。等她反應(yīng)過來，大牛已經(jīng)晃晃悠悠地走了。
　　
　　“我靠。”沖著他電影畫面般的背影，大丫一時沒別的詞兒。那以后的幾天里，纏著她的是他身上的味道，一股她無法用詞語概括的清新。好久以來她覺得自己擁有的安寧，隨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