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無聊賴中我去了一趟衛(wèi)生間，在拉一泡小便的同時，眼角也止不住滲出液體。我想，反正廁所的門關(guān)了，不如放縱一下，于是伴隨著自己的低吼，更多的眼淚沖出來。我知道自己的例假來了。一分鐘后，我揉了揉眼睛，做了個深呼吸，打開衛(wèi)生間的門。

“小李，你怎么啦？”陳姐也許聽到我抽泣的聲音，也許是發(fā)現(xiàn)我眼圈紅了。

“沒什么。”我說，我的聲音還有點(diǎn)不正常。

我想帶著王皓開始上課，但是陳姐道：“你這種情緒給他上課，我也不放心，有什么難處，你還是先說出來吧?！?/p>

我感覺到她的關(guān)心，喉中一哽，道：“我說出來，你不會笑話我吧?！?/p>

“怎么會呢？”她笑著，讓我很放心。

于是我讓王皓先進(jìn)里屋，竹筒倒豆子，把與左堤和凱子的糾葛一股腦兒說了出來。陳姐邊聽邊笑，最后安慰我道：“難怪那么傷心。不過呀，你還年輕，什么都可以重新再來嘛。”

我說出來之后，就如吐出一堆污物，心生慚愧，但是心里好受多了。又聽她說得那么輕松，覺得自己也太鄭重其事了。

我給王皓教的主要是作文。這孩子自認(rèn)為寫作文還不錯，問他有沒有問題，他說沒問題。他唯一的問題就是，老師要他寫三四百字的作文，而他用三四十字就寫完，他不明白為什么要寫得那么啰嗦。在陳姐看來，他當(dāng)然是不會寫作文了，她希望我能讓王皓寫出數(shù)百字的作文。對我來說，不是什么難題。我對王皓說，你要設(shè)置障礙，比如說兩個人談戀愛，他沒那么簡單，中間會有很多障礙，比如說會有第三者出現(xiàn)，女主人公喜歡上第三者，男主人公很痛苦，那么只有到最后一段了，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王皓很聰明，在我的循循善誘之下，舉一反三了。寫野炊，懂得設(shè)置障礙，小刀沒帶了，點(diǎn)火點(diǎn)不著了，菜葉沒地兒洗了，等他一個一個障礙解決，嘿，已經(jīng)湊成三四百字了?？傊?，我的任務(wù)就是啟發(fā)他設(shè)置障礙和解決障礙。但是有一天，他突然醒悟過來，道：“我們這么寫是不是有點(diǎn)假？生活中其實(shí)一切都很順利，沒有這么多障礙的?！蔽疑畛恋溃骸暗饶汩L大了，你就明白，所有的事情都會有障礙的。有的障礙你還沒法解決呢?！?/p>

兩天后，也就是中秋節(jié)，那一天沒有課，陳姐邀請我一起過中秋，也為安慰我人生的失意。我有一種莫名的溫暖和喜悅。我們仨吃了飯，還喝了點(diǎn)酒，吃了月餅，然后像三口之家一樣去地壇賞月。月亮光潔、圓潤，像個成熟的女人，在天上目睹人間聚散。那晚我很開心，話特別多，把我所能想起的東西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出來，童年的，大學(xué)的，未來的。而陳姐也告訴我，她是一個離婚的女人，有過不幸的情感經(jīng)歷（平時我以為她丈夫在外地工作）。我的失意與之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因?yàn)槲艺嬲纳鐣松€沒開始。我們?nèi)松⒉皆诘貕墓虐刂g，她在中間，王皓在右邊，我在左邊。我和她的手有意無意地碰在一起，后來她握住了我的手。一種狂野的情感像閃電劈進(jìn)我的身體，我渾身戰(zhàn)栗，溫暖、驚喜和不安攪拌成一道豐盛的菜肴，封住了我的胃口。

我們的手時而分開，時而又握在一起，就像我酸甜苦辣交雜的情感一樣，無以言表，只有月亮一清二楚。那晚回來后，我像從暴風(fēng)驟雨中逃回來，極度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