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娃（4）
　　
　　王春申嫌惡地甩開金蘭的手，問：“你那個娘娘呢？”
　　
　　金蘭知道他是在問翟役生，說：“不知道去哪兒了，只說今兒不回來了?！?br>　　
　　怕王春申真的回屋睡覺，金蘭趕緊轉(zhuǎn)身進了灶房，將羊排骨盛出一碗，飛快地端上桌，抄起筷子，夾了一塊，殷勤地送到王春申口中，說：“嘗嘗，爛沒爛？”
　　
　　王春申只能張開嘴，吞進去。羊排骨爛了，味道也不錯，但王春申為了脫身，還是說：“不到火候，嚼起來費牙?！?br>　　
　　金蘭委屈地對王春申說，她為了讓火旺，把吳芬遺留下的衣服劃拉了一團，都填到灶坑燒了，反正早晚也是個燒，在外面燒白瞎了一團火，在屋里燒還能燉肉。
　　
　　王春申聽聞此言，一陣惡心，跑到灶房的泔水桶前，大口大口地吐起來。金蘭以為他真的喝多了，跟過去，一邊幫他捶背讓他痛快地吐，一邊沮喪地說：“唉，早知這樣，我何苦忙乎一天呢?！?br>　　
　　王春申吐干凈了，用清水漱了口，正要回屋，金蘭叫住他。
　　
　　她從吳芬的屋子里搬出鐵皮錢匣子，放在飯桌上，對王春申說，這些年客棧的進項，都由吳芬經(jīng)管，究竟有多少她也不知曉?，F(xiàn)在吳芬走了，輪到她管家了，得把底數(shù)當(dāng)著他的面弄清楚了?？墒撬榱藚欠业奈葑樱瑓s找不到錢匣子的鑰匙，建議把它砸開。還沒等王春申點頭，金蘭拎出早已備在桌下的鐵錘，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卦移饋?。她真有力氣，只三五下，鐵鎖“嘩啦”一響，鎖梁和鎖身分離了。而她這通折騰，使得兩顆紐扣終于吃不住勁，繃斷了，那雙乳房像是聞到了腥味的貓，探出頭來，令王春申瞠目。
　　
　　金蘭動作麻利，雙手在錢匣里飛快地翻來翻去。她正抱怨著錢怎么這么少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錢匣中還有一個長條形的小盒子。打開盒蓋后，王春申從金蘭大睜的眼睛和唇角迅疾涌出的涎水中，知道她發(fā)現(xiàn)了寶物。他湊過去一看，竟是一個金娃！這金娃一拃來長，圓圓的臉，厚厚的唇，大大的眼睛，圓鼓鼓的胳膊，腿間還吊著雞雞?？瓷先ヅ峙趾鹾?，笑模笑樣的，煞是喜人。金蘭拿在手上掂了掂，撇著嘴說：“哼，倚仗自己是大，打了金娃，都不和我們商量一下，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王春申接過金娃，心里一陣酸楚。他知道吳芬太想要個兒子了，才把這些年的積蓄換成了黃金，打制了金娃。她在長夜里，悄悄看過多少眼金娃，不得而知。
　　
　　金蘭說：“肯定是去埠頭區(qū)的中國大街偷偷打的，要是在傅家甸，金匠怎么的也透出口風(fēng)了！”
　　
　　王春申很喜歡金娃，他把它裝回盒子，拿在手中，想稀罕幾天。金蘭一見急了，以為他要獨吞，說：“這里也有我的份，客棧出力的又不是她一個！”說完，奪過盒子，拎出金娃，眨眼間，就把金娃的頭、胳膊和腿掰下來。看來這金子的成色不錯，有硬度而又不乏柔軟，金蘭掰的時候不費吹灰之力?？粗鴦偛胚€好端端
　　
　　的金娃，瞬間斷肢解體，身首異處，王春申憤怒了，劈手給了她一巴掌。金蘭咧開大嘴哭了。她臉頰的那些麻坑，被淚水浸潤得亮閃閃的，看上去就像長了層魚鱗。
　　
　　這個夜晚，王春申失眠了。夜半時分，他聽見有人嗵嗵敲窗，是翟役生，他一進門就大嚷：“姓金的，外面下銀子了，還不快出去撿！”看來天落雪了，翟役生又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