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大聲喊道。他不是對女人喊,而是朝自己發(fā)泄憤怒。朋友死于非命,自己不僅沒能照顧好他的后代,反而要向陌生人打聽。這是他對自己的責(zé)備。
他感到深深的慚愧和內(nèi)疚。十年前……當(dāng)時自己年紀(jì)還小,一切都來得那么突然,令人難以承受,宛如剎那間蔓延開來的火焰。但是,人終究不是無情無義、殘酷冷漠的動物!
弘道咬緊牙關(guān),壓抑著自己的歉疚之情。
“發(fā)生變故的那天早晨,我抱著在畫室里哭泣的小孩子跑了出來。幾天后,畫員大人的哥哥從慶尚道尚州趕來,帶走了那個孩子?!?/p>
如果要去尚州,往返需要半個月,到了那里也許能說上幾句話,可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又能記住什么呢?即便她能記住,自己也不應(yīng)該重新喚醒她的痛苦回憶。
黑暗茫茫,應(yīng)該從哪里著手呢……弘道的臉上掠過一絲尷尬的神色。
“你還記得那三個人的容貌或身體特征嗎?”
“哎喲……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再說也就是匆匆打了個照面,我怎么可能記住他們的長相。我只記得……秋天已經(jīng)過去了,他們卻只在布衣上面套著粗糙的麻布衣服。”
弘道眼前一亮。
隨后,弘道去了姜壽恒的家。最后一次去師父家的時候,師父的長子姜柳言還沒有脫下喪服,眼淚汪汪地對弘道說:
“父親已經(jīng)去世,義禁府認(rèn)為父親的死是自然死亡。即使像您說的那樣,父親是被人殺害,也沒有辦法證明了。我只希望活下來的家人不要玷污父親的清白和家族的聲譽(yù)。”
的確如此。比起家里長輩被人殺害,正在畫室里作畫的時候靜靜地離開人世的說法,更有利于維護(hù)家族的體面。畢竟逝者長已矣,活下來的人還要繼續(xù)生活。
師父去世已經(jīng)很久了,然而他的家族更加興盛,加蓋了三間房屋,儼然是繁盛的大戶人家。面對著這樣的威容,弘道感覺師父的存在是那樣蒼白,忍不住有些凄涼。
庭院里來來往往的仆人比從前更多了。屋頂上新壓的瓦片也顯得清新鮮麗。走向廂房的時候,弘道看見了高大的筑臺和刻有龜甲文的華美圍墻??崴颇贻p時代的師父的姜柳言站在大廳里。
“突然遭遇變故,我很惦念,不過聽說你已經(jīng)度過了難關(guān),而且科舉及第了?!?/p>
弘道低垂著眼皮,說道。姜壽恒去世以后,聽說他的兩個兒子相繼科舉及第。畫員不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參加科舉考試,但是御真畫員姜壽恒德高望重,朝廷特意對他的后代開恩。
“朝廷上各位大人看重先父的業(yè)績,因此給了不少幫助。”
姜柳言看了看弘道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
“您突然造訪,是……”
“我想了解幾件事……不會給你添麻煩,你不用擔(dān)心。我只問仆人們幾句話就行了?!?/p>
說到后來,弘道的聲音有些含糊了。姜柳言流露出緊張的神色。
“這是十年前的事了。若說心痛,沒有人能比我這做兒子的更心痛。雖說我不會阻攔,不過希望你不要重新揭開我們的傷疤?!?/p>
姜柳言使勁咬了咬嘴唇。弘道躬身施禮,離開了廂房。
第二天早晨再去姜家的時候,姜柳言進(jìn)宮去了,管家接待了弘道。弘道對他說,想見見十年前就在這里做事的仆人。
“大畫員去世以后,有個年輕男仆和女傭互相看對了眼,半夜私奔了。另一個老仆人死了?,F(xiàn)在只剩下廚娘和雇工,還有小人了?!?/p>
“那你肯定了解大畫員去世那年的變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