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凱南說,開玩笑,漳河峪離太行軍區(qū)機關(guān)僅有十幾公里,你這是把戰(zhàn)火引到我重要目標附近,置高級機關(guān)于險境啊!上級不會同意的。
陳秋石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F(xiàn)在已經(jīng)來不及報告了,決心已定,立即行動。
鄭凱南說,如果我不同意呢?
陳秋石說,我希望你放手讓我指揮。如果我的決心錯誤,愿意接受軍法處置。
鄭凱南見陳秋石說得斬釘截鐵,也有些動搖。想了一陣子說,老陳,你是戰(zhàn)術(shù)專家,我承認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墒巧霞壝鞔_指示,要我們在蒼南打阻擊,只要是在蒼南打,你怎么用兵我都不反對,就是打錯了,我們也沒有責任??墒桥R陣移動戰(zhàn)場,而且從根本上改變上級的作戰(zhàn)計劃,即便是勝利了,也不一定符合上級意圖。這樣太冒險了。
陳秋石不吭聲,看著西邊的夕陽一點一點地融入到地平線里。
鄭凱南最后說,要不,我們開個諸葛亮會,把連長和指導員都叫來商量一下?
陳秋石說,那樣就麻煩了,意見不一致怎么辦,我的決心被否定了怎么辦,如果我被否定了,這場戰(zhàn)斗我還指揮不指揮了?
鄭凱南說,給我一根煙。
陳秋石摸摸煙盒,愁眉苦臉地說,哎呀老鄭,剛才給你你不要,最后一根被我抽了。我來給你撿煙頭。
說完,彎下腰,撅著屁股,把剛剛被他扔下的煙頭撿起來,一共撿了六個,剝開,把金黃的煙絲撮在一起,從公文包里摸出一張草紙,邊口處裁出長長的一條,卷成一個煙卷。這一套陳秋石做得很從容,每一個步驟都很細致,煙卷兒卷得很講究,就像是從工廠里生產(chǎn)出來的。
鄭凱南接過煙卷,陳秋石又把洋火點著了,雙手攏著湊了上去。鄭凱南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仰面吐了一口說,他媽的,算我倒霉,給一個戰(zhàn)術(shù)專家當教導員不容易啊。這一仗如果打好了,你就是英雄,打不好,我就是千古罪人。好吧,你偷牛,我拔樁。出了問題我擔著。
陳秋石大喜過望,伸出拇指說,老鄭,就沖你這個膽量,我一定會把仗打好的。
當夜,月牙現(xiàn)形的時候,正準備往蒼南方向夜行的部隊突然接到命令,左轉(zhuǎn),向漳河峪方向前進!
凌晨三時左右,日軍水上大隊一個中隊進入蒼南。根據(jù)水上掌握的情報,八路軍一部已經(jīng)在蒼南城南三公里處展開,日軍的這個中隊和配屬的兩個偽軍大隊,是以戰(zhàn)斗隊形向蒼南進發(fā)的,擬待天明以三路輪流通過蒼南河。
日軍這一路行動謹小慎微,在河岸上沒有遇到阻擊,過了河進入青紗帳還是沒有遇到阻擊,反而使水上少佐更加心神不定,總疑惑八路軍埋下陷阱,因此行動甚為遲緩,基本上要等后隊跟上了,站穩(wěn)了,前隊再繼續(xù)前行,而且是交替掩護,左中右三路并行,隨時交叉,呈菱形網(wǎng)狀向前推進。
水上少佐沒想到他這么一折騰,把陳秋石害苦了。陳秋石對日軍的行動規(guī)律有所掌握,但是他不知道水上這個人如此謹慎,已經(jīng)到了疑神疑鬼神經(jīng)病的地步。
水上的神經(jīng)病導致整個水上大隊行動比陳秋石預計得要晚三個小時,在這三個小時里,陳秋石差點兒也急出了神經(jīng)病。他和鄭凱南蹲在臨時構(gòu)筑的掩體里,雖然表面上談笑風生,但是他不時地偷看馬蹄表,焦灼之情難以掩飾。
預計的時間超過了一個小時之后,前哨排那邊還是沒有動靜,陳秋石這時候心里就開始犯嘀咕了,他媽的見鬼了,難道敵人真會繞過漳河峪?難道我們臨時改變的計劃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不可能啊,部隊晝伏夜行,沒有電臺,沒有報告,連自己的上級都不知道自己的行動,鬼子難道在我的部隊里安插了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