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鑼又被敲響了,敲鑼的是個十歲不到的小乞丐。高昕稍猶豫一會兒,在筐里抓了一把銀元追上老饃頭。她把銀元塞給他:“那天是你們救了我,今天你們又給我勇氣……勇氣,我們現(xiàn)在都需要勇氣……”她有些茫然,看看那把銀元,“這不算什么,真的,它什么用都沒有,可是……”她不知道要說什么,窘得臉發(fā)紅。老饃頭愣住,他看看高昕,又看看身后的人群。他將錢放進(jìn)口袋,放下車,猶猶豫豫地?cái)D過人群。

龍文章正忙著給新丁排隊(duì),身后的鑼又響了一下——老饃頭拿著槌,龍文章笑笑,狠拍了他一下讓他站到新兵隊(duì)里。老饃頭理直氣壯伸著手,龍文章愣了愣,抓起十塊銀元塞給他。

老饃頭腰里已沉甸甸的了,但他仍看著高三寶:“高老板,我那車……”

高三寶急道:“老哥放心。全福,幫人把車送回去。”

“那押錢……”高三寶總算反應(yīng)過來,立刻又拿了幾塊銀元給他。那筐銀元已經(jīng)見底,鼓樂隊(duì)開始收攤。龍文章一瘸一拐地帶著新丁隊(duì)列,踢踢踏踏參差不齊地離開,他威武地對著這幫菜鳥們?nèi)氯?“打今天起你們就是武夫!看見披黃皮的別叫軍爺,要叫兄弟!這叫家伙事不叫槍!這不是腦袋,這叫六斤半!”

人們都被他喊得熱血沸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緊跟隊(duì)列。一行人向著郊野外的陣地走去。

19、合作

歐陽又來到之前碰到郵差的河邊,四道風(fēng)拉了車跟著他。歐陽跳上船,四道風(fēng)放下車也跟上船。歐陽瞟他一眼,坐下,從口袋里掏出剛買來的藥瓶,倒出幾粒放在嘴里。四道風(fēng)跟著坐下:“你吃的什么洋玩意,給兩顆?！?/p>

“你不會愛吃的?！?/p>

“有福同享嘛?！?/p>

歐陽忍著氣倒給他幾顆,四道風(fēng)全扔嘴里,然后他將半個腦袋扎在水里漱口:“你有病?嚼這個?”

“我頭痛?！彼牡里L(fēng)嘿嘿地樂:“我大師兄眼沒瞎戴個眼罩冒充狠,你拿黃連當(dāng)糖豆嚼,我真有眼力,你是真狠?！?/p>

歐陽又好氣又好笑:“你跟著我干什么?我就是個窮念書的,沒讓人打死就當(dāng)了共黨。你想你的地盤,而我就是有個憂國憂民的毛病,我們哪一丁點(diǎn)相像了?”

四道風(fēng)瞪著他,突然跪了下來,歐陽莫名其妙地看看他。

“我要?dú)⒐碜?歐陽爺爺,歐陽爸爸,我天天晚上想,他們干嗎要?dú)⒋箫L(fēng)?我沒恨過誰,你信不信?”

歐陽看著那張大孩子似的臉,點(diǎn)點(diǎn)頭。船在水里漂移,漸漸離了河岸,兩人都懶得去管。四道風(fēng)接著說:“憑我自己,粗人粗腦子,想大事不夠使,我要你的點(diǎn)子幫我殺鬼子?！?/p>

歐陽嘆口氣:“求求你別跪著?！彼牡里L(fēng)咧咧嘴:“那沒事,我就當(dāng)是劉備大哥在請諸葛亮了?！薄拔业狞h費(fèi)了很大勁就想告訴大家,長著膝蓋不是為了下跪。”

“別說,你那黨跟我蠻像的。”

歐陽忍俊不禁:“那是,你是有點(diǎn)城市無產(chǎn)者的初期癥候。”

“這算好話壞話?”

“不好不壞,一個評價(jià)。你起來說話行嗎?”他無形中已經(jīng)在和四道風(fēng)戲謔,這是他做夢都沒想過的一種交流方式。

“沒事,你看我屁股是擱在腳跟上的,其實(shí)我還是坐著?！?/p>

歐陽看看他那個偷奸耍滑的跪姿,很想笑:“好,四爺……”

“老四,是好兄弟都叫我老四。”“好,老四,我謝謝你。”“啥事謝我?救你呀?老輩說這輩子挨救的人下輩子要還的,你跑不了。”“我謝你剛才那聲喊,要不我現(xiàn)在已死了,我剛才就是想被他們打死?！?/p>

“原來你是尋死呀?我還當(dāng)你要空手白刃下他們槍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