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步行踏上中國土地的。我先是乘飛機途經(jīng)阿姆斯特丹,轉(zhuǎn)機到東京抵達香港。到香港后,我乘當(dāng)?shù)氐幕疖嚨竭_了一個小站,那兒是一片開闊地。我被告知,從那兒我可以過邊防去中國。實際上,當(dāng)我剛剛踏上站臺,列車員和警察就指著遠方,對我說:
“中國!”
這位警察是個穿著英國警察制服的中國人,他帶著我走過一段瀝青路,然后說祝我一路平安,轉(zhuǎn)身朝車站的方向原路返回了。我一只手提著行李箱,另一只手提著重重的裝著各種書籍的提包,又走了很長一段路。那天烈日當(dāng)頭,熱浪襲人,還有大群蒼蠅令人討厭地圍在身邊嗡嗡叫。
我前邊有座小橋,又短又窄,兩邊用傾斜的金屬隔板擋著,橋下是一條半干涸的小河。遠處有一道用花裝飾的高高的大門。上面寫著中國字,最上面是中國國徽,還有紅底上有四顆金色的小星、一顆大星的中國國旗。在大門旁站著一隊邊防戰(zhàn)士。他們認(rèn)真地查看了我的護照,在一個大本子上記下了我的護照號等有關(guān)個人資料,然后告訴我,讓我一直往前走。從老遠我就看到了一列火車等在那邊,我覺得至少得有半公里路遠。我艱難地行走在這酷暑難耐的路上,渾身是汗,還得不停地驅(qū)趕周圍的蒼蠅。
火車很空。車廂跟香港的車廂一樣,里面有一排排的座椅,沒有隔間?;疖嚱K于開動了。我們的這列火車行駛在陽光普照、一片郁郁蔥蔥的綠色大地上。透過車窗往外看,能覺出外面空氣炎熱、潮濕,還帶有一種熱帶地區(qū)的特殊氣味。我不禁想起了印度,想起馬德拉斯(印度東南部港口城市)和本地治理(印度東南部港口城市)。經(jīng)歷過印度次大陸氣候的我,現(xiàn)在基本能適應(yīng)這種天氣了。我似乎又見到了印度那種令我愉悅的風(fēng)景?;疖囃\嚨拇螖?shù)開始多起來,在一些小站上來了很多乘客。他們穿的衣服都一樣,男的穿的都是深藍色的中山裝,女的穿的都是樣式雷同、帶小碎花的裙子。所有的人都面朝前方筆直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沉默不語?;疖嚿献鴿M了人。在另一個小站上,又上來三位身穿藍色制服的人,一位女性和她的兩位男性助手。這位女子,用堅定的口吻大聲對乘客們說了很長一段話,然后其中一位男性給我們大家分發(fā)了搪瓷缸子,另一位男性則給每位乘客的缸子里倒茶水。茶水很燙,旅客們用嘴吹著,好讓茶水涼些,然后小口小口地咂出聲地喝著茶。車廂內(nèi)還是一片寂靜,誰也不說一句話。我想盡量從他們的面部表情上讀懂什么,但是他們都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yīng)。當(dāng)然我也不能目不轉(zhuǎn)睛死盯著人們看,一來我覺得這樣不好,二來我覺得這樣會引起別人的懷疑。當(dāng)然也沒有人瞥我一眼,盡管我在這些身穿制服和花布衣裙的人中比較顯眼、引人注目,因為我的穿著也很奇怪,是一年前在羅馬買的那套筆挺的西裝。
三天后我抵達了北京。北京很冷,刮著干燥寒冷的北風(fēng)。風(fēng)刮得這座城市塵土飛揚。在燈光黯淡的火車站上,有兩位來自《中國青年報》的同行前來接我。我們互相握了握手,其中一位筆直地站在那兒,用十分堅定的口吻說:“非常歡迎你能到北京來,這是毛主席倡導(dǎo)的‘百花齊放’政策的結(jié)果。毛主席教導(dǎo)我們說:要與別人合作,互相交流經(jīng)驗,所以我們報社與你們互換常駐記者,我們熱烈歡迎波蘭《青年旗幟報》的記者來北京長駐,我們也將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派記者去華沙長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