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一個詩人的云水襟懷（4）
　　
　　婚禮上給予的不是祝福而是斥責，梁啟超自己在給孩子們的信中講到這件事情時頗為得意：“在禮堂演說的一篇訓詞，大大教訓一番，新人及滿堂賓客無一不失色，此恐是中外古今所未聞之婚禮矣?！?br>　　
　　徐志摩是梁的掛名弟子，按照梁啟超的說法，怕他沉淪墮落，不惜在婚禮上給他醍醐灌頂，不過用費慰梅的觀點說，林徽因是梁家內(nèi)定的兒媳，梁啟超不過是為了要保護他兒子的婚姻而敲打徐志摩罷了。
　　
　　徐志摩跟陸小曼的結(jié)合，不僅僅只是追求和一個聰明俊俏女子共結(jié)連理那么簡單，個性上的率真、浪漫，使他企望將自己的婚戀情事，當做一樹盛大的美麗花事，演給別人看。他希望陸小曼與他一起完成“一般人做不到的事”、“實現(xiàn)一般人夢想的境界”。這正是徐志摩典型的性格與理想，他總是把剎那的光輝當做永恒，要將尋?；橐觥巴可喜簧勹矇邀惖纳省?。
　　
　　對此郁達夫曾有過很深入的剖析：“志摩生前，最為人所誤解。而實際也許催他速死的最大原因之一的一重性格，是他的那一股不顧一切，帶有激烈的燃燒的熱情。這熱情一經(jīng)激發(fā)，便不管天高地厚，人死我亡，勢非至于將全部宇宙都燃燒成赤地不可。發(fā)而為詩，就成就了他的五光十色、鮮艷迷人的七寶樓臺，使他的名字永留在中國的新詩史上。以之處世，毛病就出來了；他的對人對物的一身熱戀，就使他失歡于父母，得罪于社會，甚而至于還不得不遺詬于死后。情熱的人，當然不能取悅于社會，周旋于家室，更或至于不善用這熱情的?！?br>　　
　　而在陸小曼這邊，因為徐志摩的“癡心相向，而又受到初戀的痛苦，而不愿讓他失望”，舍棄了前一個沒有真愛的夫君，換來了一個愛意濃密的徐志摩。一對佳偶情性相吸、感懷能通只能是第一步，現(xiàn)實生活的磨難，還在后面。
　　
　　果然，新婚后的合歡未能長久，后來更是演化成沒頂?shù)谋瘎　Ｐ熘灸﹄x婚再娶，觸怒父親，斷了經(jīng)濟后援，而陸小曼生活揮霍無度，更使得徐志摩終日為生活奔波而陷入枯窘。這些都注定了來日的擺蕩飄搖。對于陸小曼奢侈的毛病，徐志摩婚前就在日記里規(guī)勸道：“我不愿意你過分‘愛物’，不愿意你隨便化錢，無形中養(yǎng)成‘想什么非要得到什么不可’的習慣；我將來決不會怎樣賺錢的，即使有機會我也不干，因為我認定奢侈的生活不是高尚的生活。……論精神我主張貴族主義，談物質(zhì)我主張平民主義?！?br>　　
　　然而久勸無效，他除了硬著頭皮去掙錢，填補家中的那個無底洞外別無選擇。應老友胡適之邀，他兼教于北大，賺些外快貼補家用。他還托朋友搞到了一張郵政飛機的免費機票，常在上海、南京、北京間飛來飛去。
　　
　　陸小曼體弱多病，這又多了一筆巨大的開支。據(jù)陸定山的《春申舊聞》記述，陸小曼身體弱，得過暈厥癥，后來結(jié)識世家子弟、越劇小生翁瑞午，此人有一手推拿絕技，常為陸小曼推拿，真能手到病除。徐志摩天性灑脫，對于翁瑞午和陸小曼的羅襦半解與妙手撫摩，他亦視之坦然，甚至為他們辯解：“這是醫(yī)病，沒有什么嫌可避的。”愛無所不至，只要陸小曼喜歡，他什么都能可以犧牲的。
　　
　　后來為能減輕她的痛苦，翁瑞午還讓她試吸鴉片，一吸之下，陸小曼更覺精神陡長，百病全消，自然而然就上了癮。待徐志摩覺得苗頭不對，緊急要求她吹滅煙燈重新振作時，可嘆為時已晚。陸小曼一吸成癮，便整日在煙榻上渾渾噩噩地吸煙，竟弄得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