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國，是位叫杉原將監(jiān)的武士大將軍的女兒，兩年前，無門從西國①的安藝國（現(xiàn)在的廣島縣西部）把她誆騙到了伊賀。但不知是何緣故，無門自從偷了阿國后，就跑到鐵的小屋里住下，再也沒有回到自己的老窩待過。

“那種女人，得趁早趕走?！?/p>

鐵曾近距離看過這位被無門勾到手的女子，盡管在少年的眼里她也是花容月貌、婀娜多姿的姑娘，但女子那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態(tài)度，著實讓鐵憋了一肚子無名火。

“那種女人，有什么好的？”

“你這小鬼，還太年輕，現(xiàn)在怎么會明白這其中的無窮樂趣？”

無門嗤笑著說。

“百地家的下人都說你是個大傻瓜！”

鐵惡狠狠地砸出了怨言。無門的女人名聲特別不好，提起她，村里人無不知曉。

無門把雙刀連同刀鞘一起解下，拋出一句：“把它們磨了?！本陀殖隽诵∥荨?/p>

“去哪兒？”

“我的老窩。一個時辰后就回來。”

“你最好別再回來了！”

鐵沖著關(guān)上的門咆哮道。

（哼?。?/p>

鐵滿臉不高興，從刀鞘里拔出了無門的雙刀。

刀刃上裹著一層薄薄的血脂。

（那渾蛋?。?/p>

鐵意識到，無門兩年來第一次又開了殺戒。

（發(fā)生了什么事？）

鐵莫名其妙地感到忐忑不安。

無門的小農(nóng)舍在喰代村的盡頭，從鐵的屋里出來，要穿過幾家茅屋和幾片田地才能到。

（有啥好神氣的?。?/p>

暮色開始飄蕩，踩踏完麥苗①的莊稼人對無門翻起白眼。無門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無門在喰代村遭到佃戶們的排斥。

對佃戶們來說，煩他的理由有一籮筐。無門也很清楚自己為什么討人厭。

但這個不講理的男人，（管你們屁事呀！）像要表達滿不在乎的心態(tài)，他高揚起下巴，悠然自得地走在田間小路上。

奇妙的是，這個目空一切的無門，愈發(fā)接近自家小屋，下巴也愈發(fā)向里收起，也許是心理作用的緣故，他的背也開始駝了，身體似乎突然變成年長了四十歲的老人模樣。等他沒精打采、好不容易挪到小屋前，太陽也完全落了山。

“我回來了?！?/p>

無門手腳沉重、慢吞吞地拉開了移門。

眼前展現(xiàn)的是配有火灶的土間①。不如說，整個小屋都是土間。

“床在什么地方？”

當(dāng)無門第一次帶阿國進這間屋子時，她驚訝地叫了起來。

雖然，做飯的地方和起居室之間擺著根橫木，但可以說，它們之間幾乎沒有一點落差，因為，哪邊房間都露著泥土。

在所謂的起居室里，也只是敷衍了事地鋪滿了草席，在屋子中央挖了一個火爐。

無門心思重重地打開門，正要邁入小屋時，阿國就在火爐旁。

“您回來啦?！?/p>

阿國把頭轉(zhuǎn)向無門微微地歪了一下，算打招呼。

不過，問候的態(tài)度里，沒有半點對男子的諂媚。她，不露一絲一毫的表情。

世上沒有比美人的冷若冰霜更讓人感到恐怖的事。無門領(lǐng)教過好幾次這種表情的威力，這一次，他也早早地泄了氣。

“這……”

伴著一絲有氣無力的聲音，無門打懷里摸出個袋子，里面裝的是從三太夫那兒討價還價要來的拼命錢。

“有一百文錢?！?/p>

無門畏畏縮縮地隔著橫木遞上了錢袋。

阿國連瞟都不瞟一眼。

無門微微地吸了口氣，

“那，怎么樣呀？”

手撐在席子上，他把身子探了過去。

“什么怎么樣？”

“你看，都這么長時間了，能不能讓我搬回來住呀？”

“無門大人?！?/p>

阿國的膝蓋在草席上轉(zhuǎn)了半個圈，她正面朝向了無門。仔細看，她身下的席子疊了好幾張，難怪起居室的這兒那兒都露出了泥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