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吉去世的第四天,兩個急使出了伏見城,奔向朝鮮。使命是傳達命令:“駐朝軍隊急速講和,立刻撤退!”
這兩個使者都是秀吉的心腹家臣,一個是美濃高松城主、年祿三萬石的式部卿德永法印,他是一個僧侶出身的老武士;另一個是秀吉的旗本、年祿五千石的丹波太守宮木。出發(fā)前,二人被再三叮囑道:“對我方將士,也不可泄漏太閣的噩耗!”
急使出發(fā)五天后,三成也離別伏見城,奔向博多。要務是在博多港迎接由朝鮮撤軍歸國的將士,處理復員事務。
“治部這廝走了,博多要熱鬧起來了?!狈姷牡麓ü^里,對家康說這話的,是他的謀臣本多正信老人。
“此話怎講?”家康是個善于聽別人講話的人。這種人用古琴來比喻,他相當于演奏家,老臣正信是古琴。只有被家康巧妙的指尖撫摸著,才會發(fā)出美妙的聲音。
“軍中諸將,以加藤清正為首,都對治部這廝怒火滿懷。清正氣沖牛斗,聲稱要生啖治部的肉。并且剛從戰(zhàn)場歸來,性格暴厲。哇哈哈哈……”
“你笑為哪般?”
“這有何奇怪,那兩個人會演出‘犬猿大戰(zhàn)’的?!?/p>
“或許吧?!奔铱蛋l(fā)出了苦笑。
“主公為人也挺壞的。佯裝不知,卻做著頗有意味的事,是主公讓那個混蛋才子南下九州博多的吧?”
這是事實。家康是秀賴的代理官和首席大老,出于職務性質(zhì),家康和同僚前田利家聯(lián)名,向身為奉行的三成下達了命令。
“事實雖然如此,此外別無用意。令他擔任主管撤軍業(yè)務的總指揮,是因為當今天下除了三成,再無人堪當此任。出于這種意義,派他去了博多?!?/p>
“啊,結(jié)果該當如何?歸根結(jié)底,在博多上演的狂言劇,值得一看啊?!?/p>
正如正信所言,三成作為秀吉的秘書長,與秀吉的諸位野戰(zhàn)將領的關系非常不睦。舉例如下。
那是秀吉健在的時候。
監(jiān)督朝鮮戰(zhàn)場上的諸將作戰(zhàn)。
三成領受秀吉這道命令,抵達朝鮮。三成在軍營期間,國內(nèi)派來的黑田如水擔任軍監(jiān),如水名曰官兵衛(wèi)孝高,后來成為筑前福岡藩主的鼻祖。如水的父親是播州一個名曰小寺家的小大名的管家。后來,如水跟隨秀吉,作為秀吉的名參謀長協(xié)助創(chuàng)業(yè),是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人。
一次,秀吉和近臣閑聊,談論英雄豪杰。
“我死后,諸位認為,能取得天下的是何人?這是助興的游戲,所以,不必顧忌,暢所欲言。”秀吉忽然這樣提議,眾人都來了興致。有的說,是德川大人吧?有的說,不,蒲生氏鄉(xiāng)大人更卓越;有的說,不,論善于作戰(zhàn),還是前田利家大人。如此這般,列舉出許多人名。秀吉一一表示否定,然后表態(tài):“是跛子黑田!”
如水年輕時代患過梅毒,長著一個斑禿的腦袋。他曾被投入敵城囹圄,腳也不周正。秀吉稱他“跛子”。這一愛稱中包含了他對如水天才的始終嫉妒與喜愛。
后來,如水聽到了秀吉此言,心中這樣暗思:太閣怕我。
因此,如水感到了自身的危險。為明哲保身,他將權力讓給長子黑田長政,迅速宣布引退。如水是他隱居時的法號。
卻說在朝鮮的三成。他必須和同是秀吉轄下的官員大谷吉繼、增田長盛一起,去和軍監(jiān)如水一同召開軍事會議。于是,他們造訪了黑田如水的東萊街宿舍。如水的家臣傳達道:“治部少輔石田大人惠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