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向北走去。

（這是何處？）大霧彌漫，三成不由得呆立不動了。最近，大阪城下每三日就有一日是這樣的天氣。

“吉平！”三成的臉深深遮在斗笠里喊著。隨從只有仆人吉平。

“這是誰家公館？”

但見左右兩道土墻，延伸而去?！鞍??！奔綇澭卮?，“左邊是桑園甚左衛(wèi)門大人，右邊是桑園將八郎大人。”

兩家都是豐臣家的旗本，是“三成黨”。

“對了。”三成好不容易才弄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叭绱苏f來，左邊的應(yīng)當(dāng)能望見從事市場交易的外郭?！?/p>

吉平指著左邊說道：“就在這個十字路口對面，應(yīng)該能看見石墻?，F(xiàn)在有霧靄看不見，但聽說這霧靄到了晚上會更濃?！?/p>

（真糟糕。）三成這樣思量，是因為在這天佑的霧靄之夜，為何不下決心襲擊家康夜泊的藤堂公館？夜里大霧籠罩，敵人的照明就不管用了。大軍將公館戒備得再森嚴(yán)，也絕對有利于夜襲的一方。然而，剛才卻遭到了同僚奉行長束正家、增田長盛、前田玄以三人的強烈反對，他們斷言此舉必定失敗。

（他們畢竟都是文官。）三成將自己的因素置于一旁，這樣思忖著。（是敗是勝，干起來之后才能見分曉。只是在榻榻米上冥思苦索，無濟于事。剛才若是決定干，這場大霧必定有助于襲擊。于是，就在今夜，家康的腦袋就搬家了。）

年輕的三成得到了一個教訓(xùn)。霧靄就是一個好例子，如果干，會涌出意想不到的條件，有利于行動。只要兼?zhèn)淞擞職?、決斷和行動能力，其后就完全聽?wèi){天意為宜。

三成是個聰明人，但缺乏機敏。他回到備前島公館，向左近述說了此事，左近眉頭一皺說道：“為何有了點子不立即發(fā)兵？這叫戰(zhàn)機。若是上個時代的武將織田右府（信長）大人和上杉謙信公，定會那樣干。誠然，主公是足智多謀之人，這種場合能想到霧靄的作用，就不是常人。豐臣家的人雖眾多，有這等才干的人，卻除了主公再無他人。然而，既然想到了，為何不當(dāng)場頓足付諸行動？可惜呀！主公不能稱為名將?！?/p>

“左近！”三成聽得膩歪了，“我只帶領(lǐng)吉平一人呀，一個人攻不進去呀?！?/p>

“當(dāng)時在誰家的公館前？”

“在桑園甚左衛(wèi)門的公館前。”

“那個，那個，當(dāng)即跑進甚左衛(wèi)門公館，命令甚左衛(wèi)門出馬派兵。主公借得這一彪人馬，登城求得秀賴公的手令，動員好秀賴公直轄的七支隊伍。再派吉平跑到備前島，命令我?guī)ьI(lǐng)所有人馬奔向藤堂公館。也許我能最先沖到敵人公館。第二陣是小西行長，第三陣是秀賴直轄的七支隊伍。如此這般，像沖擊海岸礁石的波浪一樣，卷蕩堆疊，敵方人數(shù)再多，我們也不會失敗?！?/p>

“不妥，左近。”三成這個人不可思議，無論你對他說什么，他也不動怒。

“一個奉行的個人想法，想求得手令，談何容易。即便求得了，出征命令下到直屬的七支隊伍，也要很長時間。另外，小西攝州（行長）的大阪公館里頂多有三百人，我的備前島公館的人數(shù)僅有二百，就這點人構(gòu)不成沖擊海岸礁石的那般波濤。”

左近嘲笑道：“主公真是個擅長計算的名人，但單靠計算是不能打仗的。”

“為何？”

“這不是有霧嗎？霧是不聽計算的。還有計算不準(zhǔn)的東西，即敵人的馬虎大意。也就是說，藤堂公館已經(jīng)探知，主公斷念不發(fā)動夜襲，并離開了小西公館。敵人的馬虎與天佑，二者重疊，這個戰(zhàn)機如果計算在內(nèi)，相當(dāng)十萬人馬?！?/p>

“得啦，行了?！比刹荒蜔┝?。

“不是‘行了’，還請聽下去?！?/p>

“你是為發(fā)牢騷才來侍奉我的嗎？”

“為了使主公能成為杰出的武將，才領(lǐng)受了貴府的高額俸祿?！?/p>

“今夜太累了。牢騷我明天聽個夠?！比芍鹜?，要站起來。

“機不可失。大人想進上房嗎？”左近抬起了頭。

“睡覺去！”三成倏然想起了初芽的玉體。

“主公不是個爺們兒！”今夜，左近亢奮得像另一個人。家康在大阪，這是個失不再來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