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作者手記:預防針(1)

上天難欺 作者:蔣世杰


  

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工作在紅旗公社如火如荼地推行開了?;潞4镜幕槭聞t在諸葛爸(年輕時的諸葛大爺)的攛掇下無聲無息地展開。那天,宦海淳穿上那套藍色的的卡料中山裝,中山裝已洗得褪色,但仍筆挺,穿起來挺精神的。他穿戴整齊,便去供銷社的門市部買了一斤點心,裝到他常帶在身上的黑色人造革背包里,去諸葛爸家。寒暄幾句,就要到老孫頭家去。臨去前,諸葛爸對他說:“宦主任,你可想好了,你如今是國家干部,往后官當大了,可不能學陳世美,壞了人家的閨女啊!”
  
  “諸葛爸說哪里的話,我是什么人,你還不知道!”宦海淳說。
  
  他倆到了老孫頭家,老孫頭老兩口掛著一臉的笑。老孫頭名叫孫有富,閨女孫曉玲年齡和宦海淳差不多,生得眉目清秀,心靈手巧,心眼好,心氣也高。前些年,盡管上門求親的絡繹不絕,可她連正眼都不看,就斷然拒絕。就這樣,她的年齡一天天的大了,上門求親的卻越來越少了。真是愁煞了孫有富老兩口。前些日子,諸葛爸上門說媒,老兩口一聽是宦海淳,這個二狗子土生土長的,因此知根知底,如今又是國家干部,這樣的乘龍快婿,再到哪兒去找。于是就痛快地答應了。
  
  老兩口把宦海淳和諸葛爸讓到炕上,孫有富的老伴兒就緊忙端上饃饃盤子,沏上濃濃的茯茶,左讓右讓,叫他倆吃。他倆吃著饃饃,老伴兒就叫進了孫曉玲。她看了宦海淳一眼,就羞答答地靠著門框站下來,拿手纏著衣角兒。她媽半嗔半認真地對她說:“今兒個人給你領來了,成不成,要你一句話?!?br>  
  諸葛爸笑笑,對她媽說:“咱們農村的女娃娃沒有那么直截了當?shù)??!彼麑O曉玲說,“這樣,孩子,同意呢,你們就遞個換手,這門婚事就算成了;不同意呢,轉身就走,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也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彼謱潞4菊f,“你呢?”
  
  宦海淳下了炕,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包裹,他一層層地打開小包裹,露出一塊亮晶晶的手表。當時,這可是件貴重的禮物,特別是在農村里,十里八鄉(xiāng)也難見到一個戴手表的。他走到孫曉玲身邊,把它遞給她,她接住,轉身出了門。她再進來的時候,手里也拿著一個小包裹,拆開來,是一雙繡花鞋墊和一支嶄新的鋼筆。她看他一眼,羞赧地遞給他,就雙手蒙著臉,破門而出,走了。
  
  宦海淳和孫曉玲的婚事就這樣定了。入冬以后,他們走進了婚姻的殿堂,結成一對夫妻,搬進公社里的一間單身宿舍,過起了家庭生活。
  
  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在紅旗公社開花結果,農業(yè)大獲豐收,糧食產量大增。社員們當中有句順口溜,說“交夠國家的,留夠集體的,剩下的就是自己的”。收入不多,但都能吃飽肚子了?;潞4疽惨虼顺蔀槿h乃至孜胥地區(qū)的知名人物。時隔不久,成立了鄉(xiāng)黨委和鄉(xiāng)人民政府,人民公社變成鄉(xiāng)政府的經濟管理機構,與鄉(xiāng)政府并存。鐘世財改任鄉(xiāng)黨委書記,宦海淳升任公社主任,繼續(xù)主管農村體制改革事務。
  
  一天,宦海淳回到家里,坐在窗戶下的一張小方桌旁。孫曉玲給他倒了杯茶,遞給他。他接過來,喝了一口,就順手開了收音機,收聽新聞。大變革的浪潮沖擊著宦海淳的心靈,他無法預測這場變革會給中國社會帶來怎樣的結果,但他朦朦朧朧地感覺到,這場變革與他個人的命運緊緊地聯(lián)在一起。他雖不是這一浪潮下的弄潮兒,但也不再是昔日的二狗子。當時侯專員把他帶下山來,他并沒有意識到,這是他命運的轉折,更沒有對自己的未來有什么樣的憧憬?,F(xiàn)在不同了,他在無意間站在了風口浪尖上,打了一個回合,竟然獲得了意外的收獲——變成官場上注目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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