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川忠興侯(字三齋)從丹后的宮津調(diào)放豐前,作了食碌三十九萬石的領主,坐鎮(zhèn)小倉,是慶長五年之間的事。當時的小倉,還是沒有一條整齊街道的寒村。但自慶長七年忠義的筑城工事發(fā)動以后,有了急劇的發(fā)展。慶長十三年,已擁有城樓一百四十八座,以五層的天主閣為中心,東西十八町,南北十二町,已是全城七千煙灶的堂堂大城了。
忠興妃玉子,當關原大戰(zhàn)之前,在大阪的玉造樓為石田的隊伍所包圍,自殺而死,就是著名的格拉西亞夫人。忠興本身雖不是基督教徒,至少是基督教的保護者。夫人亡故,迄今未曾續(xù)弦。世子忠利,自幼為德川人質(zhì),現(xiàn)仕將軍秀忠(德川家康之子,德川幕府第二代將軍),住在江戶。
忠興如其父幽齋,以精于茶道的風流人物著稱。外表上似很隨便,但到底是歷經(jīng)沙場的健將,外柔內(nèi)剛,見事頗有主見。不知緣何,他頗不滿于江戶的長子忠利,時常出些難題使之發(fā)窘,脾氣好像相當執(zhí)拗。
“來人呀,已經(jīng)過了巳刻,還沒有人來報訊嗎?”
今天,忠興已焦躁地不知問過好多次了。當然,他關心著今天早上辰時一刻舉行的佐佐木小次郎與宮本武藏的決斗。不僅忠興一人著急,在座的家臣們,誰都等著勝負的消息。
小次郎南下九州時,乘機延聘為本藩兵法顧問的,原是忠興自己的主意。就時間論,雖僅不到一年,但小次郎的人望出眾,所有府中的年輕一輩都拜在小次郎的門下,而年長一輩的藩士和高級官員,對他的劍術和人品,一齊推崇,譽為天下無雙。忠興是自豪的,視小次郎為得意家臣,稍有閑暇便特召進府,以聽他多彩的兵法理論為樂。
這時,武藏突向小次郎提出決斗的要求,但他既已接受細川家的延聘,便非征得主公的允許不可。于是曾拜在武藏之父無二齋門下,現(xiàn)任細川家長老的長岡佐渡,受了武藏的囑托,特向忠興請示。
忠興當場便批準了這件生死搏斗的比武,固然是為了堅信小次郎可操必勝之券,同時也為了平時已從小次郎口中聽到武藏的行藏,知道他為江戶的忠利所支持。他之所以立即首肯,這也許是更重要的另一因素。
但決斗的日期愈接近,忠興卻愈感不安了。從各方面?zhèn)鱽淼南?,他知道武藏未必如小次郎口中所說的,僅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鄉(xiāng)下兵法家而已。
“佐佐木教師,不能大意呀?!?/p>
不安的情緒,慢慢地彌漫于門人之間了。他們并有了協(xié)議——萬一事出無奈,唯有以多取勝,一齊去圍攻武藏。忠興為了維護大藩的體面,一切務求公正而深為戒備,但內(nèi)心卻暗中計算著:
“假如武藏敢于詭詐而采取卑劣的手段,那么……”
佐渡從船島回航,一徑上城來謁見忠興。決斗的大概情形,早有飛船前來報告了。在座的家臣們戚然無聲,一齊注目著這位唯一偏袒武藏的佐渡歷階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