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件黑色裙裝外套的下擺在腿上飄蕩著,當我踩在踏板上的時候,那雙同色系的“星期天”高跟鞋看上去也格外性感。引擎發(fā)動了,車子猛地向前飛馳而去,我趕忙伸手摟住了丹尼爾的腰。
冷風在臉上拍打著,眼睛也流淚了。我把臉埋在丹尼爾的背上,那熟悉的氣息撲鼻而來,杏仁、油畫顏料、泥土,還有一絲清漆的味道。我甚至沒有質疑自己為什么上他的車。我只知道事情就這么發(fā)生了。
車子穩(wěn)穩(wěn)地徑直沖向市中心。丹尼爾肩膀上緊繃的肌肉持續(xù)震顫著,他渴望加速,卻因為我的存在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夕陽漲得紅紅的,向城市最外圈的輪廓線后面滑落。我們終于到了。他停在一條荒涼的街道上。多么熟悉的城市一角??!
丹尼爾熄掉了引擎,隨之而來的寂靜讓我的耳朵一陣抽搐。
“我想給你看點東西。”他不動聲色地輕松地跳下了摩托車,在馬路邊上停了一下,繼續(xù)往前走去。
雙腳再次接觸到地面時,一陣劇痛涌上我那坐麻了的腿上。我踉踉蹌蹌地跟了上去,那感覺像已經很多年沒有接觸過地面了一樣。丹尼爾轉過了一個拐角。
“等等我?!蔽乙贿叴舐暫爸贿吪⒈伙L吹亂的頭發(fā)撥到后面,想保持從教堂出來時的那種法式盤發(fā)。
“不遠?!彼穆曇綦S風飄了回來。
我跟著他轉過拐角,走上了一條又黑又窄的小巷。丹尼爾站在一條通道的盡頭,面前兩根磚砌的柱子和一個鍛鐵大門將這條通道堵上了。
“這里是我心中的圣地?!彼ブT上的一個鐵把手說。磚柱上有一塊黃銅牌匾,上面寫著 “波爾多家族紀念堂”。
“墓地?”我遲疑地慢慢靠近那扇門,“你整天在墓地里晃蕩?”
“我的大多數(shù)朋友都崇拜吸血鬼?!钡つ釥柭柭柤绨颍拔医洺3鰶]于各種奇怪的地方?!?/p>
我盯著他,嘴巴驚訝得張得大大的。
丹尼爾大笑起來:“這是個紀念堂,不是墓地。這兒沒有墳頭,也沒有死尸,除非你把保安算上。我們要從后門進去,還是不要撞見他。”
“你是說我們要從這里偷偷溜進去?”
“當然了?!?/p>
突然,一個刺耳的聲音從身后的街道傳來。丹尼爾抓起我的胳膊,拉著我躲到旁邊一棟樓角落的陰影里。
“這扇門晚上都是鎖著的,他們想阻止那些故意毀壞文物的人進去?!?/p>
他的臉離我的臉那么近,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那種刺骨的寒冷不見了,我反倒感覺到一股暖流涌上來。
“等會兒我們得翻門進去,要小心那些聚光燈?!钡つ釥枌㈩^歪向一邊去看路上是否還有人。
“不?!蔽蚁蚝笸丝s到角落里,感覺渾身從未有過的冰涼,“我才不做那種事。我不會偷偷溜進一個地方,或者觸犯法律,哪怕只是些小小的條款?!敝辽傥艺谂Σ蝗ツ敲醋?,對,我真的在很努力克制自己,“我不會那么做?!?/p>
丹尼爾探著身子靠過來。他那暖暖的鼻息再次游蕩在我的臉頰周圍。“一些教會學校的優(yōu)等生認為,當面對某些勢不可當?shù)恼T惑時,”他伸出手來從我脖子上撥開了一綹纏繞的頭發(fā),“完全可以犯下一個不足為過的小錯誤,只是為了緩解那種誘惑帶來的壓力。”
他的眼睛在陰影中顯得更加黝黑,他的目光再次流露出那種“渴望”,是非??释淖齑浇镁涂煲龅轿伊?。
“什么謬論!而且……而且我……我又沒什么壓力需要緩解?!蔽乙话褜⑺崎_,從墻角的陰影中走出來,“我要回家。”
“隨便你,”丹尼爾說,“不過我一定要進去。除非你知道怎么開摩托車,要不你就要等很久我才能帶你回家?!?/p>
“那我就走路回去!”
“你快把我逼瘋了!”丹尼爾終于控制不住沖我大喊起來。他頓了一會兒?!拔抑徊贿^是想讓你看些東西。”他的語氣柔和了一些,“你是我所認識的人中唯一能真正讀懂這個地方的人?!?/p>
我愣住了:“這兒到底有什么?”我扭過身子,側對著他。
“你得自己去看?!彼麑⑹缚墼谝黄?,“我可以在下面給你個助力,如果你需要?!?/p>
“不用了,謝謝?!蔽颐撓赂吒?,扔到了門里面,然后把手套塞進外套口袋里,攀到旁邊那根磚砌的柱子上,緊接著用光腳指頭摸索著找到一個可以支撐腳掌的地方。我向上爬了幾步,抓住上方一個尖尖的金屬鳶尾狀花雕,然后一使勁爬到了柱子頂端。
“我還以為你是個新手?!钡つ釥栒f。
“跟你們兩個比,我總是爬得又高又快?!蔽艺驹谥禹敹藰O力掩飾我其實和他一樣,對自己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感到很震驚。我雙手叉腰挑釁說:“不上來嗎?”
丹尼爾大笑起來。他用腳頂著柱子,跟在我后面爬了上來。
我朝門里面看了看,感覺有些眩暈,要想跳到院子里,至少要克服十英尺的高度。該死,這也太高了!我正猶豫著要怎么跳下去,突然失去了平衡,從柱子上跌了下去。我還沒來得及驚聲尖叫,就感覺胳膊被什么東西緊緊地抓住了,這才沒有重重地摔在地上。好險,離地面只剩差不多兩英尺了!
我感覺自己懸空了那么一會兒,雙腳在半空中拼命地掙扎著。我努力想要穩(wěn)住呼吸,然后下意識地抬起了頭,眼前的一幕讓我差點窒息,丹尼爾正跪在柱子頂端,用一只手就抓住了我!他的臉一如既往的鎮(zhèn)靜和光滑,天啊,就算是因為我的體重,他也應該皺點眉頭吧!
他低頭看著我,那雙眼睛明亮得像是假的。“知道你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做好,我很開心。”他說。他并沒有將我從兩英尺的“空中”扔下來,而是緊緊抓住我的胳膊,毫不費力地把我拽了上去。
“你怎么……”可是當我深深地看進他明亮的雙眼時,我竟然什么也說不出來。
丹尼爾用胳膊摟住我發(fā)抖的身體,縱身一躍跳了下去。他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著陸,站在紀念堂里面的石頭路上,然后把我放下來。
“你怎么……你怎么做到的?”我感覺雙腿軟綿綿得像兩團橡皮泥,心怦怦怦跳得厲害,“我沒想到你那么及時。”
或者他真的很強壯。
丹尼爾聳聳肩膀:“我們以前比賽爬胡桃樹,我也學了不少攀爬的本領。”
毫無疑問,從偷偷翻墻入室中也學到不少。
“可你是怎么接住我的呢?”
丹尼爾搖搖頭,好像我的問題無關緊要。他把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朝一條狹窄的小徑走去。兩邊都是高高的籬笆墻。
我彎腰撿起我的高跟鞋。站起來的時候,我還是感覺腦袋有點暈:“這個地方到底有什么特別的?”
“跟我來?!钡つ釥栒f。
沿著這條小路走下去,我們來到一個開闊的花園一樣的地方。這里有樹、有藤,還有灌木。想必到了春天,這里一定姹紫嫣紅。再往前,走到花園的深處,灰蒙蒙的霧氣縈繞在我們身邊。
“看那兒!”丹尼爾說。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我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面前。我嚇得倒抽了一口涼氣,趕忙連連后退。但那個男人并沒有動。霧氣慢慢散開了,我這才看清楚是一尊雕塑。我走到小徑邊上,仔細近距離觀看。這是一尊天使,但不是小胖娃娃那種,而是高、瘦,很威嚴的天使雕塑,像《指環(huán)王》里的精靈王子。他穿著袍子,面部的雕刻得很精致。堅挺的鼻子,強壯的下巴,流露出的神情就好像看到了天堂里的勝景。
“他很漂亮?!蔽业氖钟我圃谒煺归_的胳膊上,細細摩挲著袍子上的每一條皺褶。
“這兒還有很多。”丹尼爾指著公園其他的地方。
透過重重霧靄,還能隱約看到很多白色的雕塑。它們和眼前這尊一樣,威嚴而壯麗。聚光燈從這些雕塑的頭頂照下來,在昏暗夜色的映襯下,尤其神圣。
我深吸了一口氣:“是‘天使之園’。我以前聽說過這個地方,但不知道它竟然就在這里。”我沿著小徑走到了另一尊華麗的雕塑旁。主人公是位女性,她有著長長的、漂亮的翅膀。那雙翅膀從她的背上垂下來,看上去像是萵苣公主的秀發(fā)。
我盡情欣賞著一尊又一尊的天使雕塑,丹尼爾跟在我身后。有的很滄桑,有的是長著天真無邪面孔的年輕孩子。所有的“天使”都體態(tài)苗條、面相高貴。我踮起腳尖,撫摸著另一個天使的翅膀。
丹尼爾大笑起來:“你不準備離開那條小徑了,是不是?”他從我身旁走過,胳膊正好蹭過我的腰背。
我站在石頭小徑邊上,低頭看著腳指頭,然后穿上了高跟鞋。但愿天使知道我常常感覺生活并不完美?!半y道不是想讓生活更好過些嗎?”
“那不是讓生活變得很無聊嗎?”丹尼爾沖我邪邪地一笑,在兩排雕塑之間踱著步子,很快消失在霧靄中。過了一會兒,他又重新出現(xiàn)在另一條小徑上,他旁邊的那尊天使雕塑要比別的都高些。
“這個地方是為了紀念卡洛琳·波爾多而建,”丹尼爾的聲音隨風飄回到我的耳邊,“她原來是個富有又貪婪的女人,喜歡把自己的財富全部藏起來。直到她70歲的某一天,她莫名地收養(yǎng)了一條流浪狗。她告訴人們這條流浪狗是個喬裝的天使,天使下凡是為了讓她明白她應該幫助別人。從那以后,卡洛琳為了幫助有需要的人捐出自己所有的積蓄,也奉獻了她的后半生?!?/p>
“真的嗎?”我走到他旁邊。
丹尼爾點點頭:“剛開始她的家人都認為她瘋了。他們千方百計地想讓她明白她自己瘋了。但就在她只剩最后一口氣,一種虛幻而美妙的天籟之音響徹了她的臥室。當時,她的家人認為一定是天使回來了,要將卡洛琳的靈魂帶走,但很快他們就意識到,那聲音來自聚集在房子周圍的唱歌的小孩們。他們都是卡洛琳捐贈的孤兒院的孩子。整個波爾多家族都被那情景感動,因此為卡洛琳建造了這個紀念堂。他們說,凡是卡洛琳幫助過的人都會有一個天使,這個園子里有上百個天使?!?/p>
“你怎么知道?”
“那兒的牌匾上寫的?!钡つ釥栃α诵Γ砬楹鸵郧耙粯咏苹涣b。
我大笑起來:“你讓我去那兒看看。我正在想你是不是某種天才,就是腦子里裝著一大堆冷門的地方史、動不動就拈來幾句神學者名言警句的那種人呢。”
丹尼爾低下頭:“我以前有大把的時間來研究我生活的地方?!?/p>
氣氛變得有些緊張。丹尼爾這么說,是不是想給我機會問他過去三年都去了哪里?我很想知道,久別之后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想很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和找出他和裘德之間的癥結所在一樣重要,毫無疑問這兩件事情一定相互關聯(lián)。我決定抓住這次機會,為了能找到我需要的答案,最終將一切矛盾永遠化解。
我攥緊了手,感覺指甲都快扎進手掌里了。在改變主意之前,我終于開口了:“你去了哪里?這么多年你都在哪兒?”
丹尼爾嘆了口氣,抬頭望著旁邊那尊高高的雕塑。這個“男天使”二十出頭,腳邊端坐著一條石頭小狗。這條狗也又高又瘦的,那三角形的耳朵豎起來正好觸到“男天使”的胳膊肘。它長長的鼻子,濃密的皮毛和尾巴在“男天使”縱橫交錯的長袍褶皺中若隱若現(xiàn)。
“我回東部一趟,又去了南方,然后西下,幾乎所有你能想到的地方?!钡つ釥柖紫聛砑毤毧粗菞l狗,“我回東部的時候遇到了他,他給了我這個。”他用手摩挲起脖子上的黑石吊墜,“他說這東西能保佑我平安?!?/p>
“你說的是這條狗,還是這個天使?”我問。我早該料到丹尼爾根本不會直截了當?shù)馗嬖V我他去了哪里。
丹尼爾將亂糟糟的頭發(fā)從眼前撥開:“我遇到的那個男人就是這尊雕塑的原型。他叫蓋布里埃爾。我從他那兒學到了很多東西。他給我講了波爾多夫人的故事,還有她做的那些好事。就是因為他,我終于決定回到這里,為了能靠近這個地方……這些天使……”丹尼爾站起來,深深吸了一口霧蒙蒙的空氣,“每次來到這里,我都感到整個精神境界都提升了?!?/p>
“你以前來這里,是為了提升精神境界?”我試著說出了我的猜測。
“算是吧。”丹尼爾哈哈大笑著坐到了一張石凳上。
我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離他遠一點。
“不過我現(xiàn)在不那么做了?!彼檬种冈谕壬陷p敲著,“很久以前我就不再困惑了?!?/p>
“那很好?!蔽覍㈦p手垂在兩側,希望自己神情自然些,并沒有被他那么坦承的回答震驚。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圣人;早在他選擇消失之前,他的生活就已經陷入了一片萬劫不復的黑暗中。自從他跟著媽媽搬到奧克帕克,六個月中我只見過他三次,之后他就人間蒸發(fā)了。那三次見面還是因為奧克帕克公立高中叫我爸爸去辦理他的開除手續(xù)(丹尼爾因為打架斗毆被學校除了名)。他們聯(lián)系不到丹尼爾的媽媽,就叫爸爸和我把他領回家。但在我眼里,這和我的親哥哥沾染了毒品交易或更糟糕的事情是一樣的。
我看著這尊高大的蓋布里埃爾雕塑,他也低頭看著我們。他那雙眼睛像是盯著丹尼爾的頭頂。好奇心驅使我走過去坐在了丹尼爾旁邊:“你相信世上有天使嗎?真的天使?!?/p>
他聳聳肩膀:“我不認為他們都長著毛茸茸的翅膀或者類似的什么,我想他們就是那些做好事卻不圖回報的人,那些像你爸爸……還有你一樣的好人。”
我抬頭看著他那閃閃發(fā)光的眼睛。丹尼爾伸出手,像是想要撫摸我的臉頰,我感覺皮膚下襲來陣陣的刺痛,但他咳嗽了一聲,手縮了回去。
“如果換成我,我會覺得你們都瘋了?!彼f。
“瘋了?”我的臉頰燙得更厲害了。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么做到的?!彼f,“瑪麗安·杜克,她一無所有,但她還是那么熱心地幫助像我這樣的人。她就是個天使?!?/p>
“所以你來參加她的葬禮了,是嗎?為了瑪麗安?”而不是為了來看我?
“以前跟爸媽鬧別扭的時候,我總是習慣去找瑪麗安。如果我不在你家,我就肯定跟她在一起。當我找不到別人的時候,她卻總是在那兒。”丹尼爾用手背蹭蹭鼻子。他的指甲被像被墨水筆之類的東西染上了黑色斑點?!拔揖褪怯X得應該在最后的時刻獻上我對她的崇敬……”
“我可能是忘了?,旣惏矌椭^很多人?!?/p>
“是的,這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很特別的人?!?/p>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為我忘了她是這么熱心的人而感到很抱歉?!蔽野咽址旁谒募绨蛏希麉s退縮了。我稍稍能感覺到他衣服下結實的肌肉?!澳隳菚r候很不好過,瑪麗安讓你感覺自己是--”
“被愛的?”
“我猜是的。被愛,至少能讓你感覺自己跟別的孩子一樣?!?/p>
丹尼爾搖搖頭:“有時候我能感覺自己離‘被愛’很近。比如,晚上瑪麗安給我講故事,或者我和你們一家人圍坐在桌子邊的時候……沒有任何事情能像迪萬家族的家庭晚宴那樣,讓我感覺自己有人在乎。但我從沒感覺到自己跟別的孩子一樣,不知為什么,我總感覺自己沒有……”
“歸屬感?”不知道為什么,我能理解他。
“我確實沒有歸屬感,對吧?”丹尼爾抬起胳膊,用他那纖長的手指握住了我的手腕。我本以為他要把我的手從肩膀上拿開,但他猶豫了一下,將我的手掌翻過來,握在他的手心里。“你根本不知道,這些年來我有多少次奢望能再跟你們一起圍坐在桌子邊,我希望能讓時光倒流,收回自己所做的一切,改變事情的軌跡,這樣我就不用離開了。但那是不可能的,不是嗎?”他用暖暖的手指比畫著我掌紋上的感情線,然后與我的手指交叉起來,緊緊地握在一起。
可能是聚光燈的光線或霧靄中的氣流旋渦的特殊效果,確實有那么一會兒,我感覺坐在旁邊的還是原來的那個丹尼爾,那個有著淺金色頭發(fā)和調皮卻又天真無邪眼睛的丹尼爾,好像那些苦難的年月已經消融,所有的陰郁和黑暗也從他體內排空一樣。此時此刻,一股力量在我們之間傳遞著。那根聯(lián)系我和他之間的無形的線突然變成了火線,變成了救生索,將我們緊緊地捆綁在一起。我必須推開他,才能讓自己心安一些。
“明天我們家要舉行一個盛大的感恩節(jié)晚宴,”我脫口而出,“你來吧。我想讓你來?!?/p>
丹尼爾眨眨眼睛:“你凍壞了吧,”他說,“你得找個地方進去暖暖。”
丹尼爾站起來,緊握著我的手,領著我沿著石頭小徑走去。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放開我的手,其實,我也不太想讓他放開,這么做是因為我知道他需要我。
我們離開小徑,鉆進了一片破落的植物叢,他這才松開我的手?!斑@邊的籬笆不是很高,走這邊?!彼f。
我站在路邊,看著他的身影淹沒在無邊的霧靄中,遲疑了好一會兒,然后邁開步子跟了上去,走到了花園的更深處。走到鐵柵欄旁邊,我欣然接受他的幫助,他扶著我的腰和腿,我才翻了過去。我們一路肩并肩地走回摩托車停放的地方。我們的手指頭親密接觸過一次,我一直渴望他能再次握住我的手。我爬上摩托車后座,深深吸了一口氣,丹尼爾身上的泥土氣息撲鼻而來。摩托車載著我們,沖進了城市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