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到了謠傳？關(guān)于我的？”薩拉睜大眼睛，表情看上去就像我剛剛給了她一張中獎的樂透彩票。我猜“沒有壓力就是最壞的壓力”這句話比較適合她這種類型的人。

“我猜我是弄錯了。”我想起她的汽車停在倒數(shù)第三個車位的情景，感到熱血涌上臉龐。顯然，她今天沒遲到，當然可以繼續(xù)比賽。今天她不必從上層停車場一路走下來。她遲到的事兒發(fā)生在昨天。

我的頭嗡嗡作響，突然，我很想離開。

希拉里奇怪地看看我?！澳氵€好嗎？你看上去很蒼白?！?/p>

“噢，沒事。昨晚吃的壽司有點變質(zhì)?！蔽疑斐鲆恢皇址鲎ξ锕?，保持身體平衡。薩拉開始嘮叨起她上次在購物中心食物中毒的事，不過，我走開了，感到走廊在腳下旋轉(zhuǎn)震蕩。

幻覺記憶。這是唯一的解釋。

如果你重復(fù)想著某件事，次數(shù)足夠的話，連自己也會相信。

由于非常震驚，我?guī)缀跬税愒诳茖W(xué)樓旁邊的盥洗室等著我，我走進一個隔間，把馬桶蓋子放下來坐在上面，心不在焉地聽她嘮叨。哈伯太太曾經(jīng)在某次的英語課上瞎扯時說過：柏拉圖相信整個世界——我們能看到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個山洞墻上的影子。實際上，我們看不到投出影子的那些真實物體。我現(xiàn)在就有種被影子包圍的感覺，仿佛在看到某個東西之前就先看到了它的影子。

“喂？你在聽我說話嗎？”

艾麗敲敲門，我抬起頭愣在那里。我注意到門的內(nèi)側(cè)潦草地涂寫著“AC=WT”的字樣，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回到垃圾拖車上去吧，妓女。

“你剛才說要在女裝部買胸罩?！蔽覚C械地回答。當然我沒有真的在聽，至少這一次不是。

我當時正心不在焉地想，琳賽為什么大費周章地跑到這里的盥洗室墻上寫字——我的意思是，為什么這件事對她如此重要。她已經(jīng)在餐廳盥洗室的隔間里寫了十幾遍，人人都會用那里的廁所。我甚至不確定她為什么不喜歡安娜，這也讓我想起我仍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開始那么討厭朱麗葉·賽克斯的。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你還怎么去了解一個人，總有一天你會希望結(jié)束這一切。

我站起身，打開門，指著那些字問：“琳賽什么時候?qū)懙?？?/p>

艾麗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安皇撬傻?，是她的模仿者寫的?！?/p>

“真的？”

“嗯。女生更衣室里也有，也是模仿者寫的?！彼杨^發(fā)扎成馬尾，開始捏嘴唇，它們腫了起來?！疤顒帕恕Ｎ覀円辉趯W(xué)校里干什么事兒，準有人模仿。”

“差勁。”我重復(fù)著。門上的字是用黑色記號筆寫的，筆畫又厚又黑，看上去像蠕蟲一樣。不知道安娜會不會用這個盥洗室。

“我們應(yīng)該告他們侵犯版權(quán)。你能想象出來嗎？如果每次有人模仿我們的風(fēng)格，就收他們20美元的話，我們就發(fā)財了?！彼敌χ??！耙『商菃?？”

艾麗遞過歐托滋薄荷糖的罐子。雖然她還是處女——而且在可以預(yù)見的將來也會是（或者至少直到她去了大學(xué)為止），因為她完全迷上了馬特·王爾德——她堅持隨身帶著避孕藥，用錫紙皺巴巴地包著，和她的薄荷糖放在一起，還說這樣她爸爸就不會發(fā)現(xiàn)了，不過人人都知道她喜歡在班里炫耀這東西，這樣，人們會以為她有性生活。當然，不是每個人都被她騙過，托馬斯·杰弗遜可是個小地方，你知道。

有一次，艾拉迪告訴艾麗她出現(xiàn)了“妊娠呼吸”，我們差點笑死。中學(xué)三年級的那個五月，我們躺在艾麗的蹦床上，時值周六早晨，她剛開完一個很棒的派對。我們喝得有點多，腦子暈暈的，肚子里滿是餡餅和熏肉，心情非常愉快。我躺在不停搖晃和彈跳的蹦床上，面對太陽閉著眼睛，暗中祈禱這一天永遠都不要結(jié)束。

鈴聲響起，艾麗尖叫，“噢！我們要遲到了?！?/p>

我的胃好像又被什么撕開一個口子，我很想躲到浴室里來逃避這一天，但無能為力。

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你們一定知道：我在化學(xué)課上遲到了，我坐在勞倫·羅奈特旁邊的一個最后面的位置。提厄尼先生給我們出了一個三道問題的測驗。

這段時間最糟糕的事兒是什么？雖然我之前經(jīng)歷過這次測驗，但仍然不知道答案。

我向勞倫借鋼筆，她開始對我耳語；她想知道鋼筆好不好用?！芭椤钡囊宦曔^后，提厄尼先生走了過來。

大家都驚得跳起來，不過我沒有。

上課。鈴聲。上課。鈴聲。

瘋了，我快要瘋了。

數(shù)學(xué)課上，玫瑰送到了，我雙手顫抖，做了一次深呼吸，打開羅布送我的玫瑰上附帶的小卡片。我想象著卡片上會寫一些難以置信和令人驚奇的話，一些能讓一切好起來的詞句。

你真美麗，薩姆。

跟你在一起我很快樂。

薩姆，我愛你。

我輕輕掀起卡片的一角往里窺視。

愛你——

我迅速合上卡片，把它放進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