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幻覺般的重生(3)

忽然七日 作者:(美)奧利弗


 

雖然找不到一個停車位,琳賽還是把車子開到“高年級小巷”,這是她的習慣。當我們經(jīng)過網(wǎng)球場那邊的第三個車位時,我的胃向下一沉——薩拉·格朗戴爾那輛貼著托馬斯·杰弗遜隊標志(還貼著另一個小一點的標志,上面寫著“面對困難”)的棕色雪佛蘭停在那兒。我念叨著:她占據(jù)了最后一個空位,因為我們來得太晚了。我使勁攥著拳頭,指甲嵌進手掌中,不停告誡自己那些事只是一場夢——它們從來沒發(fā)生過。

“我不相信我們得走上0.22英里,”艾拉迪撅著嘴說,“我連件夾克都沒有?!?/p>

“你出門的時候幾乎是半裸的,”琳賽說,“現(xiàn)在是二月份?!?/p>

“我不知道自己會去室外?!?/p>

我們穿過右面的足球場,轉(zhuǎn)回上層停車區(qū)。一年中的這個時候,球場上泥濘不堪,除了泥巴就是幾片褐色的草皮。

“我覺得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記憶,”艾拉迪說,“好像回到了中學一年級?!?/p>

“我被幻覺記憶騷擾了一早晨?!蔽颐摽诙觯蝗桓杏X不錯,確定這一切是幻覺記憶在搞鬼。

“讓我猜猜。”琳賽的一只手放在太陽穴上,皺著眉頭,假裝聚精會神地思考。“你的眼前閃現(xiàn)出上次艾拉迪在上午九點之前表現(xiàn)得是多么惹人厭的情景。”

“閉嘴!”艾拉迪探身向前,拍打著琳賽的胳膊,兩人笑起來。我也笑了,為說出自己的感受而覺得如釋重負。這說得通:有一次我們?nèi)タ屏_拉多,父母和我步行了三英里之后,來到一處隱藏在林間的小瀑布,那里的樹木高大,樹齡也很老,而且全部是松樹。棉花糖般的云朵在天空中移動。伊奇年紀太小,不會走路也不會說話,她坐在我爸爸背著的嬰兒籃里,胖嘟嘟的小拳頭朝著天空不停地揮舞著,好像要把天抓下來一樣。

當我們站在那兒欣賞水花噴濺在巖石上的樣子時,一種最為瘋狂的感覺攫住了我,仿佛這一切都曾經(jīng)發(fā)生過,連我媽正在剝的橘子的味兒、樹木在水面的倒影都是那么的真切,我十分肯定它們發(fā)生過,結(jié)果成了當天最大的笑料,因為我之前抱怨過要走三英里,所以當我告訴父母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記憶時,他們笑了一路,還說我上輩子居然能同意走這么遠的路,真是一個奇跡。

我的意思是,我敢肯定那時絕對出現(xiàn)了幻覺記憶,就像現(xiàn)在一樣肯定。它確實發(fā)生了。

“噢!”艾拉迪叫道,在包里翻找起來。她翻出一包煙,兩管用完的唇彩,還有一只奇形怪狀的睫毛夾?!拔也铧c忘了你的禮物?!?/p>

她捏著安全套,以航行的姿勢越過前排座位遞過來,我接過它的時候,琳賽拍著手,在座位上亂晃。

“沒有安全就沒有愛?”我擠出一個微笑。

艾拉迪俯身親了親我的臉頰,在我臉上留下一個粉色的唇印?!澳銜龅煤芎玫模⒆?。”

“別那么叫我?!蔽野寻踩兹舆M包里。我們走下車,外面很冷,我的眼睛刺痛,流出眼淚。我沒有理睬這感覺,而是不停地想:這是我的大日子,這是我的大日子,這是我的大日子,這樣就可以忘記其他的一切。

影子世界

我在哪兒讀到過,產(chǎn)生幻覺記憶時,大腦的兩個半球?qū)π畔⒌奶幚硭俣仁遣煌模河夷X的速度比左腦快幾秒,或者相反。自然科學也許是我最差的科目了,所以我沒讀懂整篇文章,但這一點可以解釋為什么你會有兩種感覺,世界仿佛被撕成兩半——或者你被撕成兩半。

至少這就是我的感受:似乎存在一個真實的我和一個倒影中的我,我分辨不出哪個是真的。

幻覺記憶總是轉(zhuǎn)瞬即逝——或許三十秒,最多一分鐘。

但這次它沒有消失。

一切都和我的記憶相同:第一節(jié)課,周艾琳對著收到的玫瑰尖叫,薩馬拉·菲利普趴在桌上低聲哼道:“他一定很愛你。”在大廳,我與同樣的人在同樣的時間擦肩而過。亞倫·斯特恩又一次把咖啡全部灑在走廊里,卡羅爾·林再次朝他尖叫。

連她講話的內(nèi)容都一樣:“你是不是嗑藥過量了?”我必須承認,這很有趣,雖然發(fā)生了兩次,雖然我感覺自己一定是瘋了,雖然我想放聲尖叫。

但是,更奇怪的是,很多事情都變了樣。例如,去上第二節(jié)課的路上,我看見薩拉·格朗戴爾站在一排儲物柜旁邊,食指上纏著泳鏡,正和希拉里·黑爾談話。我經(jīng)過時聽見了一點她們交談的內(nèi)容。

“……太讓人興奮了。我的意思是,教練說我的完成時間還可以再減少半秒——”

“還有兩周就是半決賽了,你完全做得到?!?/p>

聽到這些,我呆住了。薩拉見我盯著她,感覺很不自在。她整整頭發(fā),又抻了抻裙子,她的裙子都快卷到腰上去了。

她揮揮手。

“嘿,薩姆?!彼f,又拽了一下裙子。

“你——”我做了個深呼吸,以免結(jié)巴得像個白癡。“你剛才說半決賽?游泳隊的半決賽?”

“是的?!彼_拉興奮起來?!澳阋獊砜磫??”

雖然我嚇壞了,但仍然察覺得出這是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我從未觀看過游泳比賽,一想起坐在黏滑的瓷磚地上,看薩拉·格朗戴爾穿著泳衣在池子里拍水,我就有吃了“湖南菜館”的炒面的感覺。老實說,我看過的唯一體育賽事是校友聚會日,而且過了四年也沒弄懂任何一條比賽規(guī)則。比賽時琳賽總是帶一瓶酒和我們共享,所以可能是這個原因吧。

“我以為你不會參賽的?!蔽以囍b出自然的樣子?!拔衣牭揭恍┲{傳……你好像遲到了,教練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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