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后,瓦西里看看大家有沒有笑,大家馬上配合地發(fā)出笑聲。但他并沒有被蒙騙,他知道這些人并不認為他的話多么有趣??蓪嶋H情況要比這理想得多,他們的笑聲暗指了均勢已經開始發(fā)生變化。他們對里奧的忠心正在削減。也許是行動讓大家耗盡精力;也許是在本該逮捕布洛德斯基的時候,因為里奧的決定才讓他得以潛逃。但瓦西里在懷疑這是否與費奧多和小男孩的死亡有什么關聯。組織派里奧去查清這件事情的原委,而這些人當中有許多都是費奧多的朋友。如果這里出現什么怨恨情緒,那么可以利用這種怨恨情緒大做文章。
里奧彎下腰檢查雪地里的足跡。雪地上有一些靴印,看上去留下來的時間不長,有些是他們軍官自己留下的,而在這些腳印下面有一串腳印一直從谷倉通往田野。他站起身,走進谷倉。瓦西里在他的身后喊道:
“我已經檢查過那里了!”
里奧沒有理他,摸摸門上那把被砸壞的鎖:他看到地上鋪著谷物麻袋,于是走出門外,盯著田野的方向。
“我需要三個人跟著我,速度最快的三個人。瓦西里,你留在這里,繼續(xù)搜查這座房子?!?/p>
他脫掉自己那件厚重的棉夾克,遞給他的副手,但并沒有刻意冷落他的意思。他開始沿著足跡朝一望無際的田野方向跑去。
三個被命令跟隨的軍官倒沒有費勁脫掉自己的外套。他們的長官連自己同事兒子的尸體都懶得檢查,現在卻要求他們脫掉外套在雪地里奔跑。一個孩子的死就這樣被輕松打發(fā)掉了,就好像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這些人肯定不愿因此得上肺炎,更不會盲目順從一個快要窮途末路的人,一個無意要罩著他們的人。但里奧現在還是他們的長官,至少目前還是如此,這三個人與瓦西里交換眼神之后,他們假裝順從,但只是慢吞吞地跑動起來,而為首的那個人已經跑出幾百米之外了。
里奧一直在加速。甲基苯丙胺讓他的注意力變得高度集中,除了雪地里的足跡和腳步移動的節(jié)奏以外,這時什么都不存在了。他不能停下來或放慢腳步,不能失敗,不能感覺到寒意。即便他猜測嫌犯至少比他們提前一個小時動身,但這個想法并沒有困擾到他。這個人不知道他們已經尾隨而來,一定是在步行。
前面露出一座小山頂,里奧希望能夠從山頂上看到這位嫌犯。到達山頂之后,他駐足觀望,仔細觀察周圍的地貌情況。四周全是一望無際白雪皚皚的田地,前方不遠處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就在樹林邊緣前面一公里的山下,有一個人影正在雪地里艱難跋涉。這人既不是農民,也不是工人。他就是那位叛國者,里奧對此確定無疑。這個人正朝北向森林邁進。如果他走進森林,他就有了藏身之地。里奧沒有帶狗,因此到時無法對他進行追蹤。他回頭看了看——那三位手下被他遠遠地甩在了身后。他與他們之間的紐帶已經被截斷,已經無法再指望他們了,他必須得親自抓住這位叛國者。
仿佛被第六感所提醒,安納托里停下腳步,轉過身去??吹揭粋€人沿著小山坡朝他跑過來,這顯然是國家安全部的一名軍官。安納托里已經確認自己已經銷毀與這座偏遠山村有關的所有證據,于是,他怔了一會兒,追捕者的意外出現顯然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他被發(fā)現了。他感到自己的肚子開始發(fā)脹,臉也漲得通紅,緊接著,他意識到被這個人追上就意味著死亡,他馬上轉過身來,開始朝林子里奔跑。一開始,他的腳步笨拙而慌張,跌跌撞撞地滑到更深的雪堆中去。他很快就發(fā)現外套對他是個阻礙,于是他將外套脫掉,扔到地上,開始逃命。
安納托里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的森林。以這個速度奔跑的話,他會在追捕者攆上他之前跑到林子里面。森林對他將會是一個很好的藏身地。如果真的打起來,森林會讓他有更多的逃生機會,那里有許多樹枝和石塊,這遠比徒手暴露在外要強得多。
里奧加快速度,一直往前沖,仿佛在跑道沖刺一般。他的意識提醒他這里的地形相當危險,以這個速度奔跑可得當心。但甲基苯丙胺的藥效讓他相信無所不能——他能夠迅速跨越他們之間的這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