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館,陳勉和媽媽在說話。輕言細(xì)語,一副體貼入微的樣子。他已在職場混了這許多年,早就修煉出將情緒收放自如的功夫。我自問不能。直接把自己關(guān)進(jìn)另一間房。
晚些的時候,媽媽哐哐敲門,叫吃飯。
“我不餓?!蔽一亟o她。
媽媽咕噥罵我。然后就聽得陳勉說:別管了,餓她三頓,你看她吃還是不吃。
我憤憤想,我偏要把自己餓死。
可是,我顯然沒骨氣,挨到后半夜,就已餓得前胸搭后背,猶豫了一陣,我看看身邊酣睡的媽媽,悄悄起身,準(zhǔn)備溜到廚房找些殘羹冷炙。
萬料不到宿在另一間的陳勉還未睡,點(diǎn)了個臺燈,曲著身臥在沙發(fā)上看書。我錯愕后正要后退關(guān)門,他發(fā)話了:廚房有粥。溫的。眼睛沒抬,語氣舒緩,好像跟我沒什么別扭。我也不好再使小性子,去廚房,果然聞到米粥的清香,揭開鍋蓋,還有縷縷熱氣,讓我不禁想,陳勉是隔一段時間就用小火煨著,以便我隨時能喝上熱粥。心猝然涌起熱浪,感傷如碗上的熱氣氤氳。
回過神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陳勉就在我身后。
我不言不語又扒了幾口,隨后放下碗,低頭說謝謝。
我側(cè)身要走,他擋住了去路。
我抬頭。他接受我的目光。在午夜的寂靜中我們相顧無言,卻分明多了些情感性的東西。
良久,窗外傳來尖利的剎車聲,我陡然驚醒,說:我總是要走的。
我總是要走的。陳勉曾經(jīng)也對我說過。像一陣風(fēng),呼嘯而過。我們所在的地方不是起點(diǎn),也不是終點(diǎn)。我們都只在途中。
陳勉哂笑,說,我有個事,想聽你的意見。
“我想離開暢意?!彼D下來。
“為什么?”
“我沒有辦法心平氣和地面對我老板。”
“其實……”
“我跟他在一起,會想那說話的嘴也曾經(jīng)熱吻過你,那揮動的手也會把你抱在懷里……”
“去哪兒?”
“朗恩?!?/p>
“朗恩?它不是暢意最大的競爭對手?”
“嗯。照理我不應(yīng)該。他對我不薄,但是,做什么事還不都得為自己考慮?朗恩給我的位子和薪酬都高。女人不是頂在意這兩樣?xùn)|西嗎?權(quán)力和錢,我以前的女朋友就是為了這個離開了我?!?/p>
我被諷了下。良久,道:“你既已決定,我能干涉你什么?”
“你自然可以干涉我,只要你覺得你有干涉的權(quán)力……”他從高處凝望我。目光有一絲期待的亮。
“……抱歉?!蔽医?jīng)過他。走得倉促,擦過桌椅,發(fā)出叮呤哐啷的聲音。媽媽在夢中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