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訝地聽著他的話。難道美國國土安全部還有義務(wù)為我們的婚姻出謀劃策嗎?就在達拉斯沃斯堡國際機場的審訊室里面?
我很快緩過神來,給出了另一個明智的解決方案:“湯姆警官,假如我能夠找到一種方法,通過雇用斐利貝而不需跟他結(jié)婚,你看怎么樣?我可以以員工的名義把他帶進美國,而不是作為我的丈夫嗎?”
斐利貝直起身子,大聲地說道:“親愛的,這真是個好主意!”
湯姆古怪地看著我們倆。他問斐利貝:“跟我說實話,你真的希望這個女人成為你的老板,而不是妻子嗎?”
“上帝啊,當(dāng)然了!”
我可以感覺到,湯姆正在努力克制著自己朝他大吼:“你們他媽的這算什么事兒?”但他的專業(yè)本能阻止了他。他只是清了清嗓子說:“不幸的是,你剛才的提議在這個國家是不合法的?!?/p>
斐利貝和我再一次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下來,情緒低落地沉默著。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后,我再次開口了?!昂冒?,”我承認自己被打敗了,說,“我們把這事了結(jié)了吧。如果我現(xiàn)在嫁給斐利貝,就在你的辦公室里,你會讓他進入這個國家嗎?也許你們的機場里正好有個牧師能幫上忙?”
生活中總會出現(xiàn)這樣的時刻:一張凡人的面孔往往可以閃現(xiàn)出神的光輝,現(xiàn)在就是這種情況。湯姆,那個面容疲憊的、挺著大肚子的、佩戴著德州國土安全部標志的警察朝著我笑了,帶著一絲的悲涼、仁慈和同情,看上去與這個陳舊而冷漠的房間格格不入。在那一瞬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牧師。
“哦,不,不,”他溫和地說,“恐怕這樣做是不行的。”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湯姆當(dāng)時應(yīng)該很清楚斐利貝和我將要面對的是什么,甚至比我倆知道的還多。他也很清楚,想要得到一個正式的美國結(jié)婚簽證絕非易事,特別是在這么一個“邊境事件”之后。他甚至可以預(yù)見到全部的麻煩事:我們需要找律師,至少在三個大洲的三個國家里準備好所有必要的法律文件;斐利貝居住過的每一個國家的警方報告;還有成堆的私人信件、照片,以及其他可以用來證明我們關(guān)系的私人物品(諷刺的是,這樣的證據(jù)根本不存在,因為就像銀行賬戶一樣,在經(jīng)歷過糟糕的婚姻生活之后,這些細節(jié)的東西我們都是分開的);他的指紋、疫苗接種情況、肺結(jié)核的胸透結(jié)果;美國大使館的簽證談話記錄;我們可能還不得不找出斐利貝三十五年前在巴西軍隊服役的記錄;在等待這個結(jié)果出來之前,斐利貝還必須花大把的時間待在國外,等等。最糟糕的是,盡管作出了所有這些努力,我們依然不知道美國政府(從某些方面來講,它就像一個嚴厲而古板的父親)會不會接受這個男人作為自己親生女兒的丈夫。
警官湯姆已經(jīng)預(yù)見到了這一切,而且事實上他也很同情我們的遭遇,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應(yīng)該說,在此之前,我從未想過會在自己的書里稱贊一個國土安全部的警察,僅僅因為他對我們表達了個人的同情。但是湯姆畢竟還做了一件好事(就在他給斐利貝戴上手銬,把他丟進達拉斯國家監(jiān)獄,讓他整晚都待在關(guān)滿了貨真價實的罪犯的號子里之前)。這件事就是:他給了我和斐利貝整整兩分鐘的獨處時間,好讓我們可以相互傾訴別離的痛苦。
當(dāng)你只剩下兩分鐘來與自己最愛的人告別,而再次見面又遙遙無期的時候,你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傾吐出來,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和做什么。在這兩分鐘時間里,我們迅速制訂出一個匆忙的計劃。我先回到費城的家里去,退掉我們租的房子,處理好所有的家具,然后找一個移民律師開始辦理各種法律程序。斐利貝會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然后流放回澳大利亞--當(dāng)然,從嚴格意義上講,這并不是法律意義上的“流放”。(請原諒我在這本書里使用“流放”這個詞,但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把一個人趕出一個國家的行為)。因為斐利貝從來沒有在澳大利亞生活過,也沒有房子或是其他財產(chǎn),所以他會盡快地安排好一切,然后搬到更便宜的地方去,比如說東南亞。而我在結(jié)束了手上的事情之后,也會跑到地球的那端去和他會合。在那邊,我們將共同期待那不確定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