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巨頭聚會(2)

南渡北歸:南渡 作者:岳南


清華到底是個學校,此則是一純粹研究機關。

清華到底在一處(北平),此則無所不在。

清華各種關系太多,此則究竟是個小小自己的園地。

所以在清華不便派人長期在外時,可由我們任之。……清華有感覺不便者,我們成之,如此而已![4]

早在史語所成立之初,傅斯年就以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籌備處的名義撰寫了《歷史語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一文,明確提出:“歷史學不是著史;著史每多多少少帶點古世中世的意味,且每取倫理家的手段,作文章家的本事。近代的歷史學只是史料學,利用自然科學供給我們的一切工具,整理一切可逢著的史料,所以近代史學所達到的范域,自地質學以至目下新聞紙,而史學外的達爾文論正是歷史方法之大成。”文中,傅斯年以其淵博的學識和天才的構想,概括地提出了歷史學與語言學研究的三個標準:

(一)凡能直接研究材料,便進步;凡間接的研究前人所研究或前人所創(chuàng)造之系統(tǒng),而不繁豐細密的參照所包含的事實,便退步。

(二)凡一種學問能擴張他所研究的材料便進步,不能的便退步。

(三)凡一種學問能擴充他作研究時應用工具的,則進步,不能的,則退步。實驗學家之相競如斗寶一般,不得其器,不成其事,語言學和歷史學亦復如此。

在三條標準中,傅氏特別強調:“一分材料出一分貨,十分材料出十分貨,沒有材料便不出貨?!薄拔覀儾皇亲x書的人,我們只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

最后,傅斯年以他慣有的“大炮”性格振臂高呼:

一、把些傳統(tǒng)的或自造的“仁義禮智”和其它主觀,同歷史學和語言學混在一氣的人,絕對不是我們的同志!

二、要把歷史學語言學建設得和生物學地質學等同樣,乃是我們的同志!

三、我們要科學的東方學之正統(tǒng)在中國![5]

同陳寅恪一樣,作為學術“大鱷”的傅斯年,盡管游學歐洲七年,卻是為學問而學問,沒有弄到一頂碩士或博士帽子,但憑其出眾的學識與大氣磅礴的組織能力,受到學術界普遍的欽佩與尊重,李濟在后來的回憶中說道:“以歷史語言研究所為大本營在中國建筑‘科學的東方學正統(tǒng)’,這一號召是具有高度的鼓舞性的,舉起這面大旗領首向前進的第一人,是年富力強的傅斯年。那時他的年齡恰過三十不久,意氣豐盛,精神飽滿,渾身都是活力;不但具有雄厚的國學根柢,對于歐洲近代發(fā)展的歷史學、語言學、心理學、哲學以及科學都有徹底的認識。他是這一運動理想的領導人,他喚醒了中國學者最高的民族意識,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聚集了不少運用現(xiàn)代學術工具的中年及少年學者。” [6]

對這一輝煌的科學發(fā)展前景,極富理性與科學眼界的李濟沒有因為傅斯年的大呼小叫而陶醉,反而為之擔心并提出警告:“口號是喊響了,熱忱是鼓起來了,如何實行?若是這進一步的問題不能圓滿解決,口號將止于口號,熱忱終要消散的?!盵7]

傅斯年畢竟非等閑之輩,亦不愧是胡適盛贊的“人間最稀有的一個天才”,[8]他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因而在處理各項事務時,較之中山大學時代更加謹慎、務實和富有遠見。經(jīng)過一年的籌備經(jīng)驗及各方面的反復磨合,到1929年6月,在傅斯年主持的所務會議上,正式?jīng)Q定把全所的工作范圍由原來預設的九個組,壓縮為歷史、語言、考古三個組,通稱一組、二組、三組。主持各組工作的分別是陳寅恪、趙元任、李濟“三大主任”。后又增設第四組--人類學組,由留美的“海龜”吳定良博士主持工作。這一體制,直到史語所遷往臺灣都未變更(南按:其中有一段時間,人類學組從史語所分出,成立人類體質學研究所籌備處,但終未正式獨立建所)。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就要鳴鑼開張了。當三個組的人員各就各位后,傅斯年以非凡的處事能力與人脈關系,很快為第一組找到了內閣大庫檔案,指定了漢簡與敦煌材料的研究范圍;為第三組劃定了安陽與洛陽的調查。二組的語言調查工作也相應地開展起來。

為了消除李濟擔心的“口號將止于口號”這一形式主義的疾痼,富有學術遠見的傅斯年于史語所籌備階段的1928年8月12日,便指派時任中山大學副教授、史語所通信員董作賓,悄悄趕往安陽殷墟,對甲骨出土地進行調查并收集甲骨了。

所謂甲骨文,即刻在龜甲和獸骨上的一種古老文字,其作用就像遠古的先民“結繩紀事”一樣,屬于一種“紀錄文字”。當這些龜甲和獸骨上的文字未被識讀之前,只是被當做不值錢的藥材出現(xiàn)在大小藥店。而一旦上面的古文字被確認,天下震驚,中華遠古文明的大門轟然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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