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下電話,抓著它,哀嚎,像野獸似的悲鳴失聲。
鞠惠抓著我,一直沒有松開她的手,她的溫度透過衣服傳進我的體內(nèi),她對我說:“誰活著不痛?誰身上沒有傷口?如果不能確定的確是生無可戀,那么就還得活下去,為掛念的人、事,好好地活。樊玲,你是斗士,你不可以認輸!”
醫(yī)院一瓶一瓶的營養(yǎng)液輸下去,但是身體依舊一天天地虛弱下去,鞠惠費盡所有的心思做各類補湯灌我,沒有用,閉著眼睛夜復(fù)一夜等天明的人,是不可能擁有健康的。
鞠惠索性連班也不上了,搬到醫(yī)院來做全陪,她說:“你為你的愛情至死不渝,那我為我的知己壯烈犧牲,這樣才夠悲壯不是?樊玲,現(xiàn)在誰先忘記了對方誰就是勝利者,不是非要抱著一塊兒死的,太陽底下,你有好多選擇?!?/p>
在鞠惠的氣息里,我漸漸能睡一小會兒,復(fù)驚醒,那一句句斷句,我們一起走過的歲月,我深愛的男人,我們互許下的一生承諾,到最后他卻只剩下后悔!
“你敢扣她一毛錢,我就把你告到破產(chǎn)。炒她?你試試,陳方李氏對吧,只要你敢,我方鞠惠保證讓你在本市無立錐之地。道理?對不起,我跟不像人的人從來不講道理,你能把我怎樣?”
鞠惠扔下電話,因為我,她一直處在爆裂邊緣,陳方李氏的電話,正好首當(dāng)其沖成了靶子。
“不要說粗話,那不淑女?!蔽覠o力地說。
她瞪著我,挑釁地又說了一句,頗為大聲。我搖搖頭。
“你繼續(xù)這么要死不活的,樊玲,你就下死力地糟蹋自己吧,我……”她摔門而去。
人在受到巨大傷害卻不能傷害別人時,傷害的就只有自己,這是一種本能的發(fā)泄,這具軀體有它自己的意志,我無法控制。
電話再次響起,難道陳方李氏還不死心嗎?我支起身子,慢慢地拿起了手機,這么一個小小的動作,我一頭的冷汗。
“喂,樊姐嗎?我是王師傅,我從海南回來了,你看看什么時候方便,跟我把裝修的尾款結(jié)了?!?/p>
我渾噩的腦子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王師傅,裝修我新房子的王師傅。
“你現(xiàn)在在哪里?”
“我在山林西路1號,新房子這里,我還有些工具沒收完。”
我忘記了這件事,房子裝好的那天正是公司出事的時候,之后的賠償清單把它列了上去,房契也交給了律師事務(wù)所代為處理,可是還未等我第二天去和索律師簽訂賠償金的交付方式……
我的太陽穴突突地跳,我彎下腰……那個電話,告訴我立偉的爸爸被拘留的電話,然后跑到工地看見了立偉……
我像蝦米一樣蜷縮著,等待痛楚穿過去,慢慢麻痹。
“你在那里等我,我馬上到。”套上衣服,把頭發(fā)梳直,一碰頭皮鉆心地痛,俯在鏡子前,冷汗從額頭滴落,我飄得像一抹無主的幽魂,臉頰凹陷,蒼白得仿佛一下子就會消失掉。
“202床的,你去哪里?你還不可以出院?!?/p>
身后傳來的大呼小叫不能令我停下腳步,我要去的地方?jīng)]人能阻止我,人到絕境的時候是需要抓住點什么的,那套新房子是我現(xiàn)今唯一能抓住的證明了,證明我們有過美好有過歡愉,在我們之間并不是只剩下懊悔。
王師傅看見我的時候,驚叫出聲:“樊姐你怎么瘦成了這個樣子,丁哥……”
他驚懼地截斷了話語。
這個名字讓我呼吸急促,整個身體在沸騰卻又死一般冰涼。